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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立一桶冷水泼下来,现场变得异常的安静。

士颂所器重的诸位谋士,都陷入思考,没有回答。

最后,士颂只能求助似的看向刘巴。

可刘巴不停地捋着他那不长的胡须,装作没有看到士颂的眼神,微微摇头,陷入两难。

“其实,咳咳,让刘表和袁术放任百姓南下荆南,也不是没有办法。问题在于难民如何渡过长江,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主公得多多准备些钱财才行。”重要关头,还是马玄想出了办法。

“噢,叔常可以直言。”只要有办法,钱财方面士颂真不在乎。

他是要争天下的,以后天下都是他的了,他要多少钱没有。

马玄面露笑容,说道:“刘表和袁术,两人个性截然不同,我们应用不同的办法对付他们。”

“刘表,素有贤名,他又以儒者自居,若是大批的流民进入荆州。而他却不能安定,反而让荆州的陷入混乱,例如哄抢粮食物资,例如粮价上涨,导致荆州本地百姓生活困难,例如田里还没有熟麦子,都被饥饿的流民拔起来吃了,引发了荆州本地百姓和流民之间的冲突等等。”

“好你个马叔常,居然也会献如此毒计啊?”廖立冷哼一声。

他倒是不留情面,直接点明了马玄的心思:“你是想让我们的人,潜入北面。在刘表境内搞破坏,然后把罪名都推到流民身上。荆北百姓受难,逼着刘表不能收留难民,放他们南下我荆南?”

“只怕不仅如此,马叔常说,会让主公破费。想来是流民进入荆州后,粮食价格必定上涨,我们荆南有钱有粮,却带着钱进入荆北,暗中收购,囤积粮草,甚至偷运回荆南,运不回来,便直接就地销毁,荆北必有民怨。”桓阶说着摇起了头。

而士颂,拍手叫好,说道:“这时候,我们派人北上,去把流民接过长江。一来免去了刘表的困苦,二来,也避免了刘表这位大儒,摊上拒绝接纳流民的恶名。这种情况下,他当然愿意。这点钱,我当然愿意花。”

士颂的积极态度,让潘濬倒吸一口凉气。

他没有按住自己内心的愤恨,说道:“百姓流离,生活艰难,主公为何还如此幸灾乐祸?”

士颂抿了抿嘴巴,说道:“董卓乱政之后,天下分崩。士颂不才,在荆南为天下百姓开辟安居乐业之所,当然希望更多的人来我这里居住。”

潘濬年轻气盛,心中不忍,继续说道:“我等明白,大争之世将来。收留流民,壮大力量,我等也明白。我只希望主公,能怜百姓颠沛之苦,不要听到有办法招来流民,便欣喜若狂。百姓南来,还不是因为自己家园被毁,还请主公体谅他们的心境。”

是啊,百姓南下,不是因为自己这里怎么好,怎么给他们施舍。

这个时代的人,都是念着故土的。若非逼不得已,没有人会离开自己的家乡。

若是因为别人的痛苦有利于自己,就立刻欣喜若狂,自己和那些杀人劫掠的西凉军,也就没有区别了。

而且若是这事传出去,自己的名声,也就毁了。

想到这里,士颂连忙站起身来,对着潘濬鞠躬行礼,说道:“多谢承明教导,士颂受教了。”

没有想到士颂居然给自己认错了,潘濬连忙起身,拱手行礼:“潘濬刚才激愤过了,还请主公责罚。”

“哪里话,只有诸位多加提点,在下才能进步,佑泽这里保证,自己绝不会因言治罪,不然叫我葬身海外,不归故里。”士颂说着,还发了个小誓言。

“主公仁德。”在座谋士们也同声称颂。

“叔常,袁术那边,当如何应对?”士颂又把话题绕了回来。

马玄环视一圈,然后说道:“袁术其人,不惜民生,只图虚名。我们可以派出使者,带上重金,面见袁术。称其为袁氏家主,表示我们对袁绍的不屑,袁术必然与我们建立关系,和我们通商。”

“然后,可花重金,买通袁术手下文武,建议袁术,把流民都赶到荆州刘表处。袁术向来看不起流民,更讨厌刘表和曹操联手。若是他听说刘表被流民所困,必然会把他眼里和畜生无异的流民,赶向荆州。甚至是淮南境内的穷苦之人,说不定也会被他赶出来。”

听完马玄的办法后,廖立笑道:“这也要不了多少钱嘛,马叔常刚才说得,好像要花很多钱一样。要知道我们荆南,今年的税收可不少啊,更不要说主公卖清远香和卖武陵传语的钱了。”

见马玄没有回答,刘巴说道:“马玄的计还没有说完,你且听完。”

马玄点点头,说道:“即便是刘表和袁术都不收留这些流民,但流民想过长江,也不容易。常言说的好,隔山容易隔水难,流民想要渡过长江,来到荆南,如何过江才是最大的麻烦。”

“叔常兄,你把计谋说完。”潘濬替士颂催道。

“运流民过江,需要大量的船只。而且还是运到我们指定的流民营收容处,更需要组织船队,运输流民过江。我们派出大量的船只北上,显然不合适。”

“我们能依靠的,便是民间的力量。而江北民间,有能力组织船队的,不外乎荆州的几个大氏族。”马玄也不避嫌,指着自己说道:“也就是我们这江北七家了。”

“叔常的意思是,我们得联系荆州大族帮忙?”士颂疑惑道。

马玄摇头道:“不是找荆北大族帮忙,而是和荆北大族甚至淮南袁氏做生意。他们的船,若是把流民运到了我们的流民接纳所,所有流民的船运费,得我们出。”

“马玄,你是说,让我们从这些个大族手上买人口?”廖立最先反应过来。

东汉末年,兵乱不休,天灾不断。不少人流离失所后,都成为人口贩子手上的货物。

而且,男女老少都有固定的价格,例如一个成年男丁,大概是两百钱左右。

“若是我们出钱,别说荆北七家,淮南袁家的子弟门人,其他各地的人口贩子,都会把人运到流民营来换钱的。”潘濬急道。

“来人是不错,但我担心的是,为了能赚个好价钱,这些人大多都只运来成年壮丁,其他老年人,妇女儿童又该如何。我在担心,会不会发生为了赚钱,把一家人当中的男丁抓走,留下老弱自身自灭的人间惨剧吧。”刘巴询问着马玄。

马玄咳嗽两声,看了快士颂,说道:“我们的主公,总是想要表现出他强悍精明的一面。但我可不会忘记,我们的主公,其实是个宅心仁厚之人。所以我才会说,我们得多花些钱财。”

“叔常快说。”士颂连忙催促。

马玄笑道:“只要我们规定。若是单个成年男丁,只算市价的一成,若是全家齐全送到的,所有人的价格翻倍不说,还另外有奖励。家里人越齐全,奖励越多,价格越高。你说他们会怎么送人来。”

刘巴点点头,说道:“另外,我们也不能只靠外面的人,来给我们运送流民,我们自己也应该派出商队。刘表早就和我们通商,袁术那边交好之后,我们也派出自己的商队,能运多少人回来就运多少人回来。”

按马玄的办法。流民们想要南下荆南,江北的世家大族们想要运他们南下赚钱,有需求,有市场。

就算是流民没有钱南下,到了流民收容处,自然有荆南将军府,帮这些人给钱。

流民过江的问题,迎刃而解。

士颂拍了拍自己面前的桌子,说道:“好,就用这个办法,让潘濬为使去淮南。就说我士颂看不起袁绍,只认他袁术才是袁家嫡子!”

“另外,派人到荆北,联系世族,告诉他们荆南会建立流民营,高价收购流民,让他们赚这个钱。”

每一个策略,都是商议起来简单,真正办起来却是千头万绪。

但是整个荆南将军府,都围绕着收留流民的事情展开后,事情的进展,还是很迅速的。

没有几天,武陵、长沙两郡,长江沿线就建立起了五个流民营。

荆南有粮食,荆南将军府招募流民的消息,也早就在流民之间传遍了。

不少流民涌入荆北后,整个荆北的粮价翻了两倍不说,还发生了数起粮仓被袭,田地被毁的事件。

荆州刺史刘表早就被流民的事搅的焦头烂额。

一边是蒯越坚决反对放流民南下,按他的话说,那就是给老虎喂肉。

但是另外一边,流民涌入也就算了。袁术那混蛋,也不知道听了谁的建议,居然是把进入淮南的流民,直接往荆州赶。甚至不少淮南百姓,也都被裹挟进入南郡。

整个荆北,到处都是没有吃饱的人。

正当刘表还在犹豫的时候,刘先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说是有人在流民里面传播太平道教,说刘表不给他们活路,那他们就只能请“黄天”帮忙了。

接着,又听说荆北几大家族,纷纷开始偷偷的运人南下赚钱。

刘表派人一打听,嘿,这结果就有意思了。

荆州七大家族,都参与到了这轰轰烈烈的偷运流民的事件之中。

就连反对的最强烈的蒯家,居然也有人参与其中。

刘表把蒯越找来,大骂一顿。“我的儒名差点就让你给毁了!”

然后,刘表直接下令,派出官员引导百姓南下江陵,让他们统一渡江。

终于,一船又一船的流民,得以进入荆南。

士颂带着刘巴、马玄,登上山岗,眺望长江风景。

刘巴对士颂说,这么下去不行,荆南将军府必须得留下应急的钱财不说,官员的俸禄开销,军费,教育费这些钱都不能动。

士颂想了半天,想到了母亲留给自己的那个地图,但纠结许久,还是没有拿出来。

他说道:“不如这样吧,对这些把百姓运来的船家说,我用清远香付款,而且大坛的清远香,只抵八千钱,可比原来一大坛少了千钱。另外就是打欠条,若是愿意接受欠条的,今年秋收后,我多还他们一成。”

可能是觉得这样做,依旧还不能解决问题,士颂补充道:“荆北马家、庞家、习家三家,统一只给欠条,不给现钱。其余的人,让他们选现钱、清远香还是欠条。”

马玄在边上笑道:“主公,你这样赊账,是想把我们三家,死死的绑在你的荆南将军府这船上啊。”

“还真是,尤其是你们马家,你们兄弟几个,以后可都是我的重臣啊。”士颂半开玩笑一样,给了马玄回答,便抬头看向北面。

长江东流不息,大江之上,隐约间有几只帆船。

也不知是驶来荆南,还是往北去,接下一波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