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匀睁开眼,入目是大巴的顶部,他的身体正随着车的颠簸而一上一下的。
这样规律的震动,毫不会令人心安,他猛地站了起来,环视一圈。
大巴的车厢空荡荡的,靠右侧的座位上,已经空无一人了,前方,是克琳娜难受的喘息声和苏纸低声的安慰。
衣角被人拉了两下,陌匀回过头,是缪喑,她撑着脑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有趣地看着陌匀,声音略带沙哑与低沉,她问道:
“你在找什么?”
陌匀没有应声,他缓缓坐了下来,深色的瞳孔直视着缪喑,却一言未发。
……她会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吗?
“哈哈……”
缪喑轻笑了两声,她的双眼眯起,嘴角的笑似真似假,唇齿起合间,切中了陌匀最关心的一点,
“上一轮的最后,我、克琳娜、苏纸,我们三个中,你觉得死的会是谁呢?”
陌匀的心霎时间好像漏跳了两拍,时刻跟着他的小鸟在他的脑后缩了缩翅膀。
“……反正不是你。”
陌匀喉结微动,侧过头,不再看她,转而观察起了坐在自己前面的两个人。
“哎呀,真没幽默感~这么看来你已经大概猜到了呢。”缪喑敲着座椅的扶手,用平常的那副语气调笑道。
陌匀咬了咬唇,并未理她,老实说,现在他连缪喑都觉得有些不对劲,无论是她贯彻始终的摆还是现在时不时出来吓他一下的架势。
可这些,可这些……以她的性子好像真的能做出来!
那么,又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陌匀轻吸了一口气不再搭理她,转而看着面前两个交谈的女子。
如果要二选一的话,如果要二选一的话,陌匀会更倾向于——
克琳娜。
因为……
陌匀静静地阖上了眼,他并没有下定论,不然,如果真的是克琳娜,她马上就会消失了。
她还不能消失,因为关于她身上的还有很多谜题,就比如,在菲特、迪兰卡和苏纸为了舒希的事来回奔波时,她,又在干什么呢?
……
一转眼几人来到了熟悉的小屋,四人成行的队伍似乎并未令任何人感到奇怪,不过陌匀还是注意到了,苏纸的情绪虽然依旧处于某种激动,但比起前两次的亢奋来说,稍稍平和了些。
写作亢奋,读作愤怒啊,陌匀收回了视线,轻舔了下嘴唇,转过头,对着缪喑说道:
“你去看一下苏纸,我要去干一些不是很道德的事了。”
“啊?你要跟踪?那确实很不道德。”
缪喑一瞬之间就猜到了陌匀想干嘛,她点了点头,表情严肃认真道。
陌匀笑笑,没再多说什么,跟踪克琳娜的间隙,他顺道会做一个无伤大雅的实验。
第一夜,一如既往地过去了,没有任何风波,包括那个按时掉落的水壶。
这一次陌匀没有动它,自顾自地睡去了,早晨,他并不像先前两次一样起得早早的,而是静静地到了太阳缓缓升起的时候。
今天是个好天气啊。
他这么想着,出了门,正好克琳娜也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出发了。
“需要什么帮助吗?如果我能做到的话。”陌匀尝试着上前搭话,果不其然,克琳娜浅浅一笑拒绝了他。
陌匀面上点了点头,却不近不远地跟在了她的身后,因为陌匀清楚,无论自己跟还是不跟,克琳娜都会按照预定的行程行动。
如他所料,克琳娜在因为他的随行而短暂焦虑后,就忽地放松了下来,像没看到他一般,在林间行进着。
她并没有走多远,大概也就是小屋附近的样子,而后,她从自己的包裹中取出了几个小瓶,将其中的液体,顺着自己走动的痕迹,将它们均匀地洒在草地上。
在一瓶倒完后,她又从另一边的包裹中取出了一个类似十字架的东西,把它插在了泥地里。
教会的人吗?
陌匀抱着胸在后面看着,这个答案并不令人惊讶,先前陌匀就有些感觉了。
会是什么教会的,梵风教,还是其他教派,又或者是邪教?
陌匀瞎想着,他对这些教派都不了解,所以也无法确定,克琳娜会是哪一边的。
就这样,她围绕着小屋,做着这些事,走一步停一步,直到——
她忽然像是遭遇到了什么一般,猛地捂住了头,转移到了靠近树干的地方。
这是……下雨了?
陌匀抬起头,一抹大大的太阳从云中探出头来。
保留了上一次的行为吗……陌匀闭了下眼,这样,就完全可以肯定,上一次死的是克琳娜了。
在遇到下雨后,她第一时间的反应不是回小屋避雨,而是以慌张的神情看着地面上刚刚被泼洒下,逐渐被稀释掉了的液体。
“遭了,这下……”眼前好似功亏一篑的景象,让她不由自主地自言自语了一句。
她抿着唇,呆立了两秒后,忽地双手合十,轻声念出了什么,而后,陌匀就看到,那些被她念出的字符化作了实体,它们融入到了地上的液体里,而后,在浑浊的液体中,一些金亮的光点浮了上来,被克琳娜挥了挥手,收回了瓶子里。
“只能先挨个回收了。”
克琳娜看着瓶子中变得只有一半的液体,狠狠地叹息了一声,之后,她就这么冒着雨,顺着一路走来的方向往回走,也由此,上一次,等她全身湿透回到小屋时,已是在苏纸和陌匀后面了。
回到小屋时,苏纸自然没有回来,缪喑也不在,陌匀走到了沙发旁坐下,看着克琳娜毫无所觉地重复着“烘干衣服”的操作。
手边,那本《正义的天平》静静躺着。
陌匀忽地,不知所以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