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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骨神神使的圣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自由——这也是很多人不知道他实际上是西蒙老爷的儿子的原因。

由神明选取最为圣洁的“神之子”——圣子\/圣女,后将其过继到大祭司的名下,所以每一任的圣子都可以说是大祭司的“儿子”或“女儿”。

除了生、婚、死之外,他们不再与原生家庭有所瓜葛,哪怕因以上三事(实则两事)归家,也不得以冠以“圣子”的名号。

圣子日常工作就是在教堂中“聆听神启”,除非庆典,不然他不会踏出教堂一步。

针对这一点,早有预谋的伊娑,或者说方海静,在邪神的庇佑下,有意与高塔之中的他产生了接触。

很难说这场避开神明眼线的约会,究竟谁更主动一点。

因为自有意识起就呆在教堂之中,尽管履行神谕是自己的职责,但年轻的圣子阁下依然难抑自己对外界的好奇。

相对而言,只比圣子大个两岁却拥有丰富知识与阅历的方海静自然能很轻易地按照圣子的需求,描绘出他所好奇外界图景。

这场“预先准备”的持续时间比很多人想象的要久得多,足足八年。

八年如一日,她在他的面前编织着美好的蓝图,使他对骨神的信仰产生了微不可觉但足以致命的裂痕。

同时又将罪恶的种子播撒各处。

借用圣子这块踏板,第一个“遇害”的就是他名义上的“父亲”大祭司。

——从某种意义上说,后面之所以会出现各种教派林立而教堂方却无法统一的异象,就是因为大祭司的“不作为”——或者说无法作为。

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很多教堂高层都出现了分裂的前兆。

而后,在圣子25岁,方海一27岁那年,她借圣子与大祭司之手,以“拓宽信仰”、“信仰自由”等名义,放开了对圣典阐述的限制和允许外乡人“自由信仰”骨神。

从那一刻开始,原先埋藏在教堂内部的不安定因素彻底爆发,神官们——甚至不少还是高位,开始自立门户,创新派系,力图成为教堂中的主流。

教堂的乱象直接影响到了民间,再加上“邪神现世”的谣言四起,人们都迫切的需要一个更贴合自身利益的教派。

于是诸多教派拉开了明争暗斗的序幕,最开始并不激烈,顶多是口头上的争执,或不经意中的排挤。

直到有教堂神官因为教义不合被仇家刺杀倒在了血泊之中。

——当然,从事后的角度看,这也是海静女士的手笔。

上升成流血事件,性质可就不太一样了,从那时开始,就时不时会有神官失踪或遭到绑架的消息传出,闹得人心惶惶。

如果要问这个时候骨神在干什么,为什么他会对整个教堂乱象熟视无睹?

则有两方面的原因,首先,身为神明的祂“轻视”了信仰反向塑成的作用,祂认为只要所有人都还在“信仰”,那么这些分歧也无伤大雅。

其次,也是最关键的,身为神明,祂深知只有神明才能杀死神明,所以祂并不认为这会涉及自己的安危,至于渺小人类的种种行为祂也不甚在意。

祂从未想过这会是其他神明的图谋,在祂的认识里“神战”并不是这么打的。

这也是这个计划的高明之处,尽管方海静耗费了自己大半个青春年华陪着圣子“演戏”,但不可否认,这种“润物细无声”地做法,真正做到了“让神明藏在暗处”的成效。

直到一切爆发之后,骨神才迟缓地觉察到,这股风波是冲着自己来的!

可为时已晚。

……

在谈到用来弑神的敬神庆典前,或许可以先说说“奇怪的婚礼”。

为了避免与圣子形象相瓜葛所以采用了中式婚礼,这不失为一种解释方向,而更合理的猜测则是外来新文化对小镇本土文化的冲击所造成的连带影响。

处于派系斗争中的小镇居民,对外来文化的接受程度达到了一种可怕的宽容。

这既是一种试探,试探教堂对此的态度;也是一次行动前的集结,如此不同于小镇风俗的婚礼,所吸引最多的自然也是镇中的其他外乡人——其中有不少为方海静的心腹。

例如,陌匀在尤格兮制造的环境里看到的另外六个人,他们实际并不是圣子这边的朋友——深居简出的圣子大人哪有结交朋友的条件,他们是方海静的同谋,为的就是发起这场以圣子受体为导火索的叛乱。

总而言之,试探很成功,处于混乱中的教堂无心插手这桩婚礼,甚至因为新旧派系的更迭,现任的绝大部分神官都不知道圣子原先就是西蒙家的儿子。

他们只当是普通的婚事,撒下祝福就匆匆离去了。

转眼,时间来到了敬神庆典当日,大祭司力排众议,将圣子推上了神明受体的位置。

只要骨神降下明确的神谕,圣子宣读,那么教义统一,混乱就可以平息——毕竟这个世界真的有神明。

骨神也是这么想的,然而很快祂就没有时间作他想了。

身为圣子、身为骨神受体的伊洛德居然被刺杀了!

被一个信仰骨神的极端教派给刺杀了!

这个教派认为人人都可以传播神谕,只有教堂选定之人才能传播神谕,是不公的。

尽管圣子阁下并没有立马失去生命,但眼前这一幕对民众的震撼不亚于天要塌下来。

——或许陌匀自己也没想到,他所排出的“杀死骨神”戏剧,恰好与二十多年前真正敬神庆典上的场面别无二致,这可能也是梦魇中的民众会格外激动的原因之一吧。

于是乎,整个敬神庆典彻底失控,陷入了血腥与暴力弥漫的争斗之中。

之后的事就和伊娑讲的完全一致了,骚乱的初期骨神还尝试着用神力强行平息,可未曾想使用神力平息本身,反而给无辜的百姓造成了更大的恐慌,使事态彻底难以收拾。

更加要命的是,无人发觉骨神和圣子的联系还未断绝,而重伤后圣子的躯体则落在了方海静的手里。

借用仅存的联系,她将邪神亲手送到了骨神的面前。

内外力的作用下,骨神陷入了疯狂。

祂不甘心就如此被吞噬,愤怒的祂靠着最后一丝清醒的理智,用自己的权柄缔结了那个恶魔般的契约。

死亡压迫的契约下,人们再也没有了力气去相互争辩,他们不得不为了活着而做出选择。

……梅尔希干净利落地在旅馆砸死了一位身患重病的宾客,步履匆匆地赶往广场,然后亲眼目睹了小约翰死在他人手中。

西蒙老爷是被亲戚下人接连地刺了数十刀而死的,整个他都没有反抗,只是在一遍遍地念叨着为什么自己的孩子这般命苦。

德里潘先是刺杀了西蒙老爷,发觉自己未能抢下最后一击后,他转头把煲汤用的锅炉,抡到了自己夫人的头上。

顺带,抢到最后一击的是西蒙的夫人,她为此既担忧又害怕,开始憎恨着亲戚与下人。

不过,也不都是自相残杀的戏码。老兵的儿子在他面前选择了自尽,将绳索放在了他颤抖的手上。

神官们集体选择为神献身,他们认为这是光荣的圣举,死后将升入天堂。

而因他们献身而存活下来的百姓和其他神官不下百人。

还有愿意为了儿女自裁的父母、自知时日无多的老人,在人性的天平上,他们做出了自己的决断——尽管这个决断对于活下来的人来说亦是另一种残酷。

最后,实际死在敬神庆典上的居民远远超过了一半以上,血流成河、满目疮痍都是较浅的形容。

幸存下来的人陷入了无尽的恐慌,如银月般苍白的权柄下,梦魇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