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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生命的重量:一克重的泥婆婆(24)

贪玩的张小弟告诉泥婆婆,幽默的人最有魅力,说话幽默有情调,泥婆婆性格太沉闷了,所以没有魅力。

可是,泥婆婆又听到不同论调,说沉默的人最有魅力,说话好听的人太虚伪。

贪吃的李叔告诉泥婆婆,会做饭的人最有魅力,泥婆婆提高厨艺,魅力就起来了。

可是,泥婆婆又听到不同论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女子最有魅力。

泥婆婆谁的意见都听了,每天换着办法讨好书生,却被书生痛骂神经病。

泥婆婆深夜伤心欲绝,面对铜镜再次痛哭流涕,哭了大半天,她抬头,被自己吓了一跳,原来,由于她的痛哭流涕,她的眼睛、耳朵、双颊、鼻子皆化为了一滩烂泥,与此同时,她的脸上竟然长出了很多人头,这些人头叽叽喳喳说着话,给泥婆婆提各种建议,一会儿让泥婆婆做个恬静淑女,一会儿让泥婆婆做个热烈风情的女子。泥婆婆被这些人头发出的声音,吵得头痛欲裂,失声尖叫,捂住耳朵,瘫坐在地上。

好一会儿,声音消失了,泥婆婆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再度看向镜子,她脸上那些叽叽喳喳的人头统统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张满头大汗的娇美容颜。

就在这时,在青楼里,醉酒的书生被人抬回来了,任凭泥婆婆怎么叫,也叫不醒。

睡梦中,他念着歌颂美人的诗句,大喊:“要是有我诗歌中这样娇美容颜的女子,陪着我就好了。”

泥婆婆听了书生的话,懂了,书生已经厌倦自己的脸蛋了。那怎么办呢?泥婆婆回忆着书生描述美人的诗句内容,重新为自己雕刻出一张风情万种的脸蛋。

就在这时,铜镜里再度散发耀眼的光,时间再度凝固,镜灵从铜镜中钻出来,看着一动不动的泥婆婆,此时她正拿着刀,小心翼翼的削着自己的鼻子,琢磨着把自己的鼻子修得再挺翘一点,这样更加美丽。

镜灵一脸怜悯的看着泥婆婆,叹了口气,总结道:“你可知道,你明明温婉得体,有大家闺秀的气质。那浪荡书生说你没有魅力,你便真认定自己一无是处,处处低人一等。你不懂欣赏自己,根本不爱自己?因此,你第二关闯关失败。别人道下厨女子美,你便下厨,别人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女子美,你便学琴棋书画。别人说沉默女子美,你不说话,说幽默女子有趣,你便滔滔不绝说话。泥婆婆啊,你总是别人说什么,你就照做。你根本不爱自己,因为你无法做自己,不懂寻找自己真正热爱的事物,因此第三关,你闯关失败。你总是取悦讨好书生,从未做过一件取悦自己之事。你根本不爱自己,因此第四关闯关失败。”

镜灵说完,化为烟雾在半空中消逝了。

静止的时间再次流动,泥婆婆削着鼻子,将自己变成宛如从画中走出来的肤若凝脂佳人,手抚琵琶,以歌妓的身份,重新回到书生的身边。

期间,泥婆婆跳舞、下厨取悦书生,把自己歌舞赚来的银两,全供书生花销,可是书生并不满足。

书生拿着泥婆婆的钱,在青楼里挥霍一空,并与花魁要好,再度抛弃泥婆婆。

泥婆婆苦苦哀求,说离了书生不能活,没曾想书生依旧不念旧情,给泥婆婆一纸休书,泥婆婆嫉妒花魁拥有书生之爱,竟然和花魁互换脸,陪伴在书生身边。两个月过后,书生再度厌倦花魁,并且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泥婆婆见不到书生,整日郁郁寡欢,不进食不睡觉,生了场大病,躺在床上气息奄奄,她起床喝水,无意间看见铜镜自己,眼袋深、黑眼圈、嘴唇干裂、头发枯燥、面容灰暗。忽然,泥婆婆看见自己的双颊、眼睛、鼻子、唇、耳朵、双眉、牙齿全都模糊了,泥婆婆吓了一跳,仔细看,还是发现自己脸上一片混沌,她吓得大喊大叫,最后拿起剪刀划伤自己的脸。

就在这时,一道强烈的金色光芒出现,刺疼了泥婆婆的眼睛。

泥婆婆丢掉剪刀,拿手遮目,就在这时,时间再次凝固,下坠的剪刀定格在半空中,镜灵拿起剪刀,把它放在桌上,一脸恼怒的看着泥婆婆,道:“泥婆婆,你过度依赖那浪荡书生,他要离开你,你便生不如死。你不会自我独立,没有自我价值,总依附他人而活,你根本不爱自己!我宣布,你第五关闯关失败!你因书生爱花魁,竟然善妒到夺去了花魁的脸。善妒者内心是卑微的,卑微者怎会爱自己呢?第六关闯关失败。因那书生消失,你茶不思饭不想,甚至用剪刀自残,你根本不懂得爱惜自己,谈何自爱?第七关闯关失败。你啊,太让我失望了,且看看你最后三关的表现吧!”

镜灵把剪刀放在桌子上,化为金色亮点,在半空中消散了,暂停的时间再度流动起来。

泥婆婆看着镜中面目全非的自己,满头大汗,就在这时,门口传来邻居阿铃的敲门声:“阿泥,你在家吗?书生回来啦!”

泥婆婆听见书生回来了,急急想出门,但是看见镜中面目全非的脸,顿住脚步,用刀雕刻了张绝世容颜,打开门,看见满面尘土、浑身上下衣服脏兮兮的书生,眼泪鼻涕一起流。

因为泥婆婆又改变了容颜,书生不知她是谁,但还是扑进了她怀中痛哭,泥婆婆拍着他的背安抚。经过一番了解,泥婆婆知道,书生进北城赶考,再次名落孙山,本想回家,不料被北城繁华风貌吸引,一呆好几个月,把口袋钱挥霍一空,还欠了高额债务,被追杀,逃回了家乡。

这回,泥婆婆以富家千金身份,陪在书生身边,替他还清了高额债务。书生感激不尽,声称要娶泥婆婆为妻。

泥婆婆想,书生变了,往日他从不提婚嫁,此刻既然道要娶她,必定会和她恩爱一辈子。可她想错了,书生娶她,是看上了她的富家千金身份,想花她钱罢了。

就在泥婆婆和书生成婚前夜,有法师出现在书生面前,道泥婆婆是妖怪,还赠给他一枚“妖怪显形镜”,让书生看见了泥婆婆的真实面貌——浑身都是黏土的泥妖。

书生吓得连滚带爬,要离开泥婆婆,泥婆婆向他表明爱意,磕头求他和她成亲,书生却狠心一脚踹开她,声称:“人妖疏途,你是泥妖,泥巴是世界上最肮脏丑陋的东西,我怎会和你这种肮脏泥妖在一起?”

说完,书生头也不回走了。

泥婆婆伤心不已,她路过河边,河水映出她的脸,没有双颊、眼睛、鼻子、唇、耳朵、双眉、牙齿、下颌、额头,她吓了一跳,摔倒在地上,哇哇大哭,最后竟然化为了一滩泥水。

有路人踩在她身上经过,沾了些泥水,露出嫌弃的表情,道:“好脏的泥巴啊!”

说罢,路人到河边,洗了洗脚上的泥。

泥婆婆跌进了河水里,被河水冲散开,化为一颗颗泥点。她脑海里不断回响着路人的话。

泥巴,好脏啊……

泥巴,好脏啊……

她闭上了双目,心想,是啊,我果然肮脏无比,河水啊,快清洗我吧,把肮脏的我洗刷干净。

可是,泥婆婆是泥,河水怎么冲刷,她终究是泥巴。

夜半,泥婆婆爬上河岸,重新化为了人形,她跑回去青楼,看见书生在和歌妓嬉戏,气愤不堪,浑身散发浓烈黑气,召唤来了全城的藤蔓,将青楼牢牢包裹成一个巨型的蛋,书生、青楼女子们,皆被藤蔓掐住了脖子。

泥婆婆走到书生面前,心想她如此善待书生,却一次次被抛弃,她要杀了这个负心之人。

书生知道泥婆婆要杀自己,眼泪鼻涕一起流,跪在她脚边,求她放过他。

泥婆婆没理会书生,手握尖刀,扎入书生胸口,可就在刀尖要刺入书生心脏的时候,泥婆婆停住了。

不是因为泥婆婆对书生心软了,一是因为泥婆婆从不杀生,二是因为而是因为泥婆婆看着眼泪鼻涕横流的书生,觉得自己很可悲。她想,此人无才、无德、胆小如鼠、水性杨花,她为何对他如此痴迷?

泥婆婆把刀从书生胸口抽出来,转身离去。

夜晚。

月光皎洁,落在河面上,波光粼粼的。

身为泥妖的泥婆婆坐在河边,看着自己的脸,她的面容依旧模糊不清,她慌张极了,努力想捏一张脸出来,可美美捏出一张漂亮的脸,脸蛋又很快模糊一片。

就在这时,泥婆婆看着河水里自己的倒影,发现一个很神奇的现象:她的胸口竟然散发出夺目的红光,她仔细一看,竟然是她的心脏透过躯体发出的光。

泥婆婆吓了一跳,急忙后退,忽然有人推了她一把,她回头一看,看见了镜灵。

“小心点,别踩着你脚边的花了。”镜灵说。

泥婆婆朝地上一看,果然看见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泥婆婆自惭形秽,朝花鞠了个躬,道了句对不起。

“花美吗?”镜灵说。

“美。”泥婆婆答。

“它其实是你培育的。”镜灵说。

“你说什么?”泥婆婆不敢置信。

“你忘了,不久前,你为书生哭得伤心极了,化为了淤泥落在地上。那时,地上刚好有一粒玫瑰花种,受了你的滋养,开了花。”镜灵道。

泥婆婆听闻花是因自己盛开的,开心极了,瞬间笑颜绽放。

“你说的可是真的?”泥婆婆说着,亲吻了玫瑰花。

“千真万确。”镜灵答。

“不,这朵花盛开一定不是因为我。”泥婆婆忽然松开花朵,后退了一步。

“为何这么说?”

“这世间,人人道泥肮脏恶心。泥怎会培养出如此美丽的玫瑰花?一定是玫瑰花种自己努力,才会开出这么美的玫瑰花。”泥婆婆道。

镜灵听后叹了口气,道:“这种思想不对,泥乃世界上生命源泉,如果花草木不需要泥土,为何它们要长在泥里,如果人不需要泥土,他们为何耕种?泥婆婆,身为泥妖,你不应该感到卑微,应该自豪才是。”

柔柔月光落在泥婆婆模糊不清的面容上,泥婆婆的脸,有那么一瞬间,变成了轮廓清晰的少女脸,她含泪的眼睛里闪着感动的泪花,也闪着希望。

“你是谁?”泥婆婆问。

“我是一面万年铜镜幻化的镜灵,我能洞悉众生的心事、世界万物的本原。你现在所处的世界,是我变幻出来的世界。”镜灵答。

“你为何把我带到你编织的幻想世界?”泥婆婆问。

“因为我编织了一个能够测试众生究竟爱不爱自己的测试,并且找了100只妖精,参与我的测试,泥婆婆,你是第一百只参与测试的妖精。”镜灵答。

是的,刚才泥婆婆经历的一切,都是镜灵利用书生给泥婆婆出难题,测试泥婆婆,是否足够爱自己。

很可惜的是,泥婆婆她总是内心自卑、不懂自我欣赏、随波逐流、忽视自己感受、不够独立、过度依赖书生、不懂自我保护、伤害自己、内心善妒、不懂得自我尊重、过度看轻自己。

镜灵设置了十道考题,测试泥婆婆是否足够自爱,泥婆婆却九次闯关失败了。

“泥婆婆,你可知道,你唯有一个关卡闯关成功了,你知道是哪个关卡吗?”镜灵问。

“哪个?”泥婆婆道。

“当时你看见书生逛青楼,义愤填膺要杀了书生,但是最后关头,你的良知告诉你,第一,不应该杀生。第二,你顿悟,自己不应该为了不值得的人,一而再再而三付出。所以,你放下了杀心,抛下书生离去了。自爱的最高境界,是心存良知,知善恶、知是非、知杀戮是炼狱、知应该保留良知清醒。你可知,如果所有的自爱关卡,你都通不过,你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吗?”镜灵问。

泥婆婆摇摇头,镜灵大手一挥,泥婆婆眼前树林、小河、白月的画面如被风吹散的沙散去,她们眼前的画面被荒芜的沙漠取代。

沙漠里,气候干燥炎热,她们看见了许多面容痛苦的人,他们浑身上下遍布寒霜,连睫毛都被寒霜冻住了,皮肤也是冰蓝色的,他们大声哀嚎着,他们要温暖要阳光,太阳明明近在咫尺,可他们似乎感受不到太阳的温暖。

他们打造了一副通往太阳的天梯,他们爬上天梯,拥抱炎热的太阳,太阳温度很高,可是他们就算抱着太阳,浑身上下的寒霜依旧没化,最后从太阳上跌落下来,躺在地上如死鱼一般。

泥婆婆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时,镜灵挥了挥手,眼前画面如被风吹落的沙消散了,她们又回到了河边,月光照耀下,水面波光粼粼。

镜灵指着泥婆婆水中倒影里,那张模糊不清的脸说:“泥婆婆,你可知你为何面容模糊?”

泥婆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