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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影总是躲在阳光之下,他没有颜色,纯粹的像是黑雾——

我不知道那段时间,爸爸妈妈经历了什么。

只记得爸爸很少回家,

妈妈经常躲在房间里哭。

我站在房门外,握着冰冷的门把手,却怎么都不敢进去。

那悲伤到绝望的哭泣,像是沉寂的水,将年幼的我溺亡。

每当这个时候,爷爷总会出现。

他粗糙的手掌已经松了皮,抚着我的脸颊,安静的像个雕塑。

沉默了好一会儿,

又不由分说的将我带走。

枯槁,深沉,带着干燥的皮草和土腥……

我至今都记得他身上的味道,

并不是很好闻,

甚至与母亲身上浓郁的香水味大相径庭。

可趴在他的肩膀和怀里,我却格外安心,

不止一次的沉沉睡去。

汉堡、炸鸡、薯条、可乐……

这是小孩子最爱的食物,

也是我小时候,吃过最多的食物。

爷爷总是这样,淡淡的看着我笑,却又什么都不吃。

只是在后来,

我们吃过饭后,他突然抱住了我。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紧。

“诗柔别怕,你永远是爷爷的孙女,爷爷一直爱你。”

这是他那天说的话,

我并不理解是什么意思。

直到后来,

我跟妈妈搬到了姥姥姥爷家,很少再见到爸爸。

尽管姥姥姥爷对我很好,

可我一直很想爸爸,

很想很想……

可妈妈不允许我提起他,

甚至抽打我的手心,对我嘶吼咆哮,一遍一遍的说着:

“爸爸不要你了……”

“你不姓李,你姓王!”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妈妈,

疯狂、暴躁、偏执……

我更不愿意相信她说的话,每次都哭的撕心裂肺。

妈妈总会将我抱住,

压抑着抽泣,绝望而悲鸣。

再到后来,

一群陌生人冲到家里,

他们不少人都拿着棍棒和刀,态度蛮横,强取豪夺。

一次又一次的将家里搞得一团乱。

长大之后,我才明白,

那是姥姥姥爷的房地产泡沫经济,欠了很多钱。

那些人是催债的……

某一天,

姥姥姥爷也消失不见,变成了两张灰白相片。

我和妈妈也从好看的大房子,搬到了破旧难闻的出租屋。

这是我第一次踏足那个地方,

阴暗、潮湿、不见天日,

蜘蛛与蟑螂是里面的常客。

奇怪的是,

我并没有转学。

爷爷和爸爸也会在每周五放学时在家里等我。

那也是我最期待,也是最开心的时候。

“诗柔别怕,爷爷养你,爷爷养你一辈子……”

这是爷爷给我说过最多的话,

也是他履行一生的承诺。

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喝酒。

她每天都昏昏沉沉,说着偏激糊涂的话。

我经常饿的难受,只能窝在她怀里小声的哭泣。

后来我听说,

我爸爸结婚了……

他娶的那个人,真的好漂亮。

像水晶一样灿烂夺目,光彩照人。

那天,

妈妈悄悄带我去了。

她让我记住那个女人,记住她的样子。

就是她抢走了我的爸爸……

再之后,我六岁了。

爷爷和爸爸来看我的次数变少。

我开心的周五也随之黯淡,像是沸腾过后凉掉的水。

听妈妈讲,

爸爸有了新女儿,爷爷有了新孙女。

当时我还开心,

天真的以为我有了妹妹!

可妈妈却打我,斥责我。

说那小女孩是小贱种,不配做我的妹妹。

她还让我一遍遍的辱骂,一遍遍的让我复述:

“讨厌爸爸。”

“李舒虞,就是个小贱种!”

诸如此类的话语……

这样的日子绝望而压抑,

直到一个人踏足了我们的世界。

他带着眼镜,长得温文尔雅,经常给我送来一些蛋糕和好吃的。

也会在妈妈醉酒时,来幼儿园接我。

可妈妈每次都将他赶走,

斥责着,咆哮着,说着我听不懂的话。

到了小学我才知道。

他是个医生、姓林,

我叫他林叔叔。

同班的小朋友总认为他是我爸爸。

他每次都不解释,

沉默的带我吃饭,给我买别的小朋友都有的玩具。

可妈妈似乎很讨厌他,

不止一次的将其赶出家门,扔掉他买的任何东西。

他说我的爸爸只能是李鸿云!

也只配是李鸿云!

大概十一岁那年,

我开始懂事,知道林叔叔从小就认识妈妈。

一直喜欢妈妈。

直到那天,

我永远都忘不了的那天。

落日残阳,

我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耳边还徘徊着“没爸爸妈妈的野孩子”这句话。

可,

我分明有爸爸妈妈啊……

我不知道,不理解。

路口处,

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认了出来,

那是爸爸,是我的爸爸!

“爸爸……”

刚到嘴边的话堵在喉间,怎么也喊不出口。

爸爸抱住一个女孩,身边还跟着一个女人。

他们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

那种笑容,

我从未在爸爸脸上见过。

只知道当时的他一定很开心……

起码,

比跟我在一起时开心。

我愣在原地,呆呆的望着他们三个。

那个女孩跟我对视,

好看的眼睛透亮如晶,像是在发光。

她好可爱,好漂亮,像是降临人间的天使。

鬼使神差下,

我跟着他们,见到了阔别已久的爷爷。

他抱住那个女孩,亲昵的在她脸上亲吻。

不知怎么的,

躲在角落的我,心抽动的疼,眼泪也不自觉的滴落下来。

然而,

他们一起去的饭店,却是爷爷经常带我来的那家。

汉堡、炸鸡、薯条、可乐……

那一幕幕,

像是潮水般将我吞噬。

这一刻,

我突然理解了母亲,理解了她说的话。

我的一切,好像真的被夺走了……

我的爸爸,

好像真的不要我了……

所有的所有,

都被这个女孩,

被她的母亲夺走!

分文不剩,不留一丝残骸……

李鸿云和陈挽歌上厕所时,

我来到了窗户边。

那个女孩趴着窗口冲着我笑,

她好可爱啊,

像一颗糖,甜腻而又纯真。

让人想含在口中,不舍得咬碎。

爷爷也在这一刻看到了我,

他愣在原地,之后发疯般的冲了出来。

这一次,

我没有见他。

像母亲一样,躲在角落哭泣。

直到夜幕降临,

我精神恍惚的来到了那栋别墅前。

回过神来我才意识到,

这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屋子里灯光很亮,

不时的传来女孩的笑声。

我又一次哭了,眼泪模糊了视线。

为什么,

他们看上去,这么幸福。

我多么希望,

当时在屋子里的人是我……

回到家,

我已经不知道是晚上几点。

浓郁的酒精和发霉的气味让人窒息。

母亲躺在沙发上,

手边还有跌落的酒瓶。

我沉默的收拾屋子,

这才发现垃圾桶里的汉堡和可乐。

爷爷来过了……

只是这一次,我心里却没有一丝涟漪。

煮了廉价的泡面,

那种恶心的味道让我干呕。

我记不清,这个月吃了多少。

只知道,

这就是我的晚餐。

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吃饭的时候,我又一次哭了。

也第一次像母亲一样,捶打着床铺和桌子。

为什么啊……

为什么,我就只能吃这些,我就只配吃这些!

为什么我的父母要离婚,

为什么我的爷爷和爸爸不要我了!

为什么我不能像他们一样幸福!

心痛如刀绞,

这五个字,

我在十一岁的时候,就清楚的知道他是什么滋味。

从那天起,

我不再忤逆母亲,也不再和她顶嘴。

因为我知道,她说的是事实!

我讨厌那个女孩,

甚至不止一次的在爷爷面前辱骂她。

起初她年龄小,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到后来,

她学会了沉默,

甚至睁着透亮的眼睛,用小手给我剥香蕉和橘子。

说一切都是她的错,

是她惹得姐姐不开心,吃了水果后就不要再生气了。

呵呵呵——

难道这一切,不应该是你的错吗?

李舒虞,

你和我都不得不承认,我们天生就不可能融洽。

你李舒虞生活在蜜罐里,所有的一切生来就能得到。

而我的童年和青春,都在痛苦的沼泽中挣扎。

你的食物,

是父母精心烹饪的美食,是外面华贵的餐厅,永远有最爱的人陪伴。

而我呢,

只能一个人,在阴暗恶臭的出租屋里,吃着廉价的速食和泡面。

在学校的时候,

我低血糖晕倒,校医还贴心的提醒我,营养不良——

你的假期,

是父母陪伴的游乐场和世间一切的美好壮阔。

而我,

只能陪着阴郁极端的母亲,日复一日的复习书本。

李舒虞,

你知道吗?

其实我很喜欢跳舞。

直到现在,

我衣柜的最深处,还藏着一件小时候的舞蹈裙。

那是我不记事时,父母对我期望。

可现在,

他只能在衣柜里吃灰,终日不能见光。

像是腐烂成烂泥的梦想,生不出任何璀璨的花。

而你呢,

你凭什么可以学画画?

你身边的人凭什么可以关心你,爱护你,尊重你!

甚至无条件的理解你的梦想。

我嫉妒、发疯、恶心、癫狂……

直到最后,

只剩下无边的恨——

初中的时候,我长高了,身段也格外纤瘦。

那时,

有个男生青涩的对我表白,

那是我第一次被人表白。

我清晰的记得他不利索的说话语调。

也记得他脸上那一抹艳红。

只是,

我没有任何感觉,甚至感受不到任何的心动。

灵魂像是被打了麻药,我平静的拒绝了他。

不知怎么的,

从那天起,我又见到了林叔叔。

他很殷勤,很执着。

甚至很自觉的代入到了我父亲的角色。

他会不厌其烦的收拾着母亲醉酒后糟蹋的房间,

会很自然的参加我的家长会,

会带着我吃饭,

辅导我写作业。

尽管我和母亲都特别烦他。

我以为我的人生,

就这样腐败而迷惘的走下去时,转机出现了。

初中将要结束的时候,

我忙着中考,抛开了一切的阻碍。

只是……

我又看到了,

看到了那恶心的一幕!

当时的你已经小学了吧。

还真是漂亮又可爱啊……

像天使一样,

穿着小小的公主裙,微微一笑,抚慰人的心灵。

李鸿云抱着你,

陈挽歌在一旁微笑,亲昵的喂你吃水果。

“舒虞真厉害!画画又获奖了呢!”李鸿云说。

“老公,我们要不去旅游吧?”

“好啊!”

……

欢愉的气氛和弥漫到快要溢出的幸福,那么美好又那么丑恶!

躲藏在暗处的我像个蟑螂,

苟且的活着。

那一次,

我没有哭,没有崩溃。

不知是习以为常还是受母亲的渲染。

我对他们,只有刺骨的恨意!

很巧合的是,

林叔叔和我一样,对他们一家深恶痛绝。

我不知道他的恨意来自何处,

兴许是我父亲霸占母亲后,又无情的将她抛弃。

又或者是母亲这些年的自暴自弃,

让他将所有的一切,都怪罪于那个男人!

不管怎么说,

我们达成了同盟。

打听到他们出发的时间后,

前一天夜晚,

我和他一起,在李鸿云的车上动了手脚。

林叔叔让我带着手套,

教我如何不留痕迹的脱身。

他是精神科医生,接触的精神病人五花八门,涉猎很广。

不得不说,

他是个好老师,也是个好盟友。

当所有的一切将要完工之时,

我突然想坐在哪辆车里感受一下。

林叔叔像是早有预料,提前配好了钥匙,打开车门。

顺应着小时候的记忆,

我坐在了副驾驶,回味着当时的温暖。

“诗柔,给我老虎钳!”

林叔叔的话将我的思绪拉回,

我慌不择路的将工具递给了他。

完工之后,我们就此散开。

回到出租屋,

我这才发现衣服领口的扣子掉了!

该死!

这可是妈妈给我的衣服!

这是她之前最喜欢的衣服!

烦闷之余,

我也无心再想,只能静默的将其折叠,第二天随手烧掉。

让我没想到的是,

林叔叔的方法,还真是管用啊!

那个陈挽歌死了,

就连我的父亲李鸿云也死了!

对此,

我诧异,却并没有太多悲伤。

李鸿云……

这是你欠我母亲的,你迟早要还!

至于那个陈挽歌?

呵呵——

死了就死了。

遗憾的是,那个叫李舒虞的小孩没事。

她居然被救活了?!

这一点着实出乎我的意料。

也是,

如果真的像他们两个那样死去,

也太便宜她了!

我要折磨她,

让她跟我一样,不得不放弃喜欢的东西,喜欢的事物,喜欢的一切!

在烂泥和枯萎中,渐渐死去——

只是,

现实总不随人愿。

我在葬礼上见到了那个男人和他的儿子!

那个样貌粗狂,仅凭目光就让我灵魂颤栗的男子!

顾学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