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付崇义话音落下,走廊上的灯光稳定了下来,洒下柔和却略显黯淡的光,一个身影浮现,慢慢从阴影处朝着几人走来。
那是个身形瘦弱的少年,单薄的身子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一样。他的脸色苍白,透着一股大病初愈的虚弱,脸颊消瘦,一颗血红色的痣正落在他的眉间,一双眼睛也带着明亮的眸光。
他身上穿着的病号服有些宽大,松松垮垮的挂在他的身上,随着他的走动轻轻飘荡。
他就这么一步一步走到陈弈对面,微微喘着气,胸膛起伏,似乎这一小段路对他来说都耗费了不少力气。
无视了陈医生担忧关心的问候,他的嘴角扬起一个温和的笑容,看着陈弈轻声问道:“这次想通了吗?要不要接受我的祝福?”
陈弈心底升起一股浓烈的不适,似乎眼前这个病弱的少年还有另一面让他为之忌惮的模样。
但陈弈也想不起来,扭头看向付崇义,想问一下付崇义的意见,但下一秒少年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你看他做什么,他可算不上好人,那些人的死和他脱不了干系。”
陈弈闻言一愣,转头看向少年又回眸看着付崇义,见付崇义只是冷着脸不语,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和这些没关系,我只是不想和你说话而已。”
少年一愣,脸上错愕的表情慢慢变为不解:“为什么?明明生病了就要看医生,获得一副健康的身体难道不好吗?”
陈弈挑眉,摊开双手,中气十足的反问:“可我没病,你治什么?”
少年轻轻摇了摇头,看着陈弈的目光里满是包容:“人的身体会因为各种原因生病,可能是感冒,可能是摔倒骨折,总有各种身体上的疾病损伤。”
“但同样,人的精神也会生病。外界压力过大、遭遇重大创伤或者长期沉浸在压抑情绪中,精神世界就会失衡,也就是俗话说的心病。这也是病,我也可以给你一个健康的心。”
“我可以为你赐福。”
少年的目光始终温柔包容的看着陈弈,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是十分诚恳,就像面对一个需要关心的老朋友。
陈弈举起手腕的腕带展示,轻笑反问:“精神分裂,这东西你怎么治,只凭赐福是不是过于玄幻了。”
“说不定连你都是我幻想的人,只要我一个念头你也会消失。”
少年的表情不变,顺着陈弈的话问道:“那么你要怎么才相信我是真的能帮你呢?”
陈弈放下手,双手抱臂仰头思索:“那么你有名字吗?”
少年一愣,眼底闪过一丝异样,也抬起手臂,露出了手腕上的病人腕带:“我叫康程,你如果不信,可以过来看我的信息。”
姓康。
陈弈的眼底闪过几分怀疑,这个姓氏虽然也不说少见,但他身边正好就有一对兄妹也姓康,康善还恰巧就被秦素他们带走,现在都还没有救出来。
秦素也提到过有一个孩子在医院里长大,经历过太多生离死别,最后将自己和无数人困在他打造的囚笼里。
这个故事和刚刚陈医生所说的“他”,也有重合的地方,康程从各方面来看,似乎就是陈医生口中的“他”,那个自诩将希望散播,拯救所有病人的神。
而付崇义,似乎也认识这个人。
陈弈回头看着自从康程出现后就一直保持沉默的付崇义,他还是站在原地盯着康程,面对陈弈询问的目光也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
“你现在能确定我的真假了吗?”康程的声音响起,依然平静温和。
付崇义的突然沉默和康程那副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态度让陈弈有些烦躁,转头看向康程:“确定还是不确定,你要怎么做?”
康程感受到陈弈的情绪,嘴角降下弧度,轻轻摇头:“我之前答应过,只要你不主动治疗,我就不会给你赐福的,我也只是回答你的问题而已。”
康程的语气一直很平和,似乎无论陈弈怎么有情绪,对康程来说都没关系。
陈弈看着康程,心中无端升起一股厌恶:“不治疗,作为病人就无法离开医院。可接受治疗就会成为你的信徒,成为不人不鬼的怪物。你说有没有第三种选择呢?”
康程朝着陈弈走近几步,伸出手招来一直在旁边的陈医生,还没等陈医生开口,康程抬起手就直接撕下陈医生的脸皮。
而陈医生的脸皮就像一张薄薄的面皮一样,轻松就被整张撕下,飘落在地,只留下一个没有五官的人站在原地还在怔愣中。
康程吹去手上不存在的污渍,抬起手冲陈弈挥了挥,笑容温柔:“我已经给过你一次重来的机会,你没有第三种选择了。”
陈弈看着无脸的陈医生,又看了看一脸温和的康程,似乎认命般长长的叹了口气:“重来的机会也没珍惜,真是可怜的孩子。”
康程疑惑的轻轻挑眉:“你在后悔吗?”
陈弈抬头望天,沉默着从口袋里拿出硬币项链戴到了脖子上,看着疑惑的康程,挠头解释道:“我说的是秦佑啊,重来一次的机会都还是守不住儿科,是很可怜的孩子。”
康程意识到陈弈要做什么,皱起眉头语气严肃了一些:“你不要再节外生枝,这场治疗该结束了。”
陈弈挑眉,看着硬币没有动静,刚想试着掰两下,一只满是血色裂痕的手突然握住了硬币。
“回避是没有用的,放下你那无谓的希望,跟着我们离开,也许你还能见到真正的家人。”
付崇义的声音低沉,对比康程的声音简直没有一点温柔可言。
但随着付崇义的话音落下,“叮”的一声,电梯到达楼层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陈弈皱眉摇了摇头,不禁感叹:“还真是万能电梯了,送来这么多事端。”
付崇义松开硬币,看着没有一点紧张感的陈弈不禁皱眉:“你别不当回事,这是他的地盘,不好对付。”
陈弈点点头指着黑的发亮的硬币:“我知道,你这不召唤外援了吗。”
付崇义眉心狂跳,看了眼眼神往这边看的康程,只能压低声音问道:“不是你想叫他来吗,我只是帮你把他叫过来而已,你没准备?”
陈弈有些茫然的愣了一下:“啊?我吗?我只是觉得,一会儿逃跑的时候,这唯一的道具要是给跑丢了有点可惜,戴上更保险。”
“……”付崇义沉默了,没话说,上前一步挡住要靠近的康程,脸色难看的瞪了一眼康程。
康程看着挡路的付崇义,脸上的表情逐渐不耐烦:“怎么,你也要分尸再给他次机会?”
陈弈心中一沉,莫名升起一股愤怒,但却又根本想不起来原因,而付崇义的回答很直接,康程被血丝吊起来,晃晃悠悠的挂在天花板上。
即使被吊着,康程依旧平静,看着地上情绪正在逐渐失控的陈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笑容加深:“你忘了吗?你身边还有一个灾厄的,可是连他都出现了,那个人为什么迟迟没有出现呢?”
“你他……”付崇义深吸一口气,脚下骤然荡起一圈血红色的雾气,一座黑漆漆的福利院的倒影若隐若现,整个大楼也开始晃动,似乎下一秒就要崩塌。
在付崇义要爆发的前一刻,陈弈抬手按住了付崇义的肩膀,盯着康程那瘦弱的身形,脸色阴沉:“你什么意思?”
康程的笑容似乎更加温柔,束缚住他的血丝也逐渐崩裂,康程轻飘飘的像是被人托着一般又落到地上,看着陈弈扬起下巴示意陈弈看向他身后的铁门。
“你就不好奇,绳子的另一头捆着什么吗?”
“啊,看你的表情似乎猜到了,果然聪明,如你所想,就是周清。”
“很奇怪吧,为什么他一个灾厄竟然能被你看不上的小鬼牵在手中,很简单,你的一切死亡和重生,都是他在替你承受。”
陈弈的肩膀似乎垮了下去,不再那么挺直。
康程的笑容已经灿烂到有些扭曲了,语气里也透着激动兴奋:“活体分尸的痛啊,他可是一遍遍替你承受下去,哈哈哈哈哈,你的机会,可全是他给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