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嫣然哪里受过这种罪,她跳起来大叫,“快,快请大夫,我的头破了。”
说着,不管不顾就跑出了荣寿堂。
瓜尔佳氏的胸膛被气的上下起伏,老半天才重新喘上气来,“休了她,恒梳,给我休了她!”
恒梳跪在地上,像傻了一般,缩头耷拉脑,竟是连看都不敢看瓜尔佳氏一眼。
突然听到,“哎呀!老福晋”
“老福晋,你怎么了?”
“快请大夫。”
恒梳这才偷偷抬头看去,只见瓜尔佳氏面如金箔,躺在丫鬟葡萄怀里。
他被吓了一跳,赶忙上去抱住瓜尔佳氏,“额娘,你怎么了?你别吓儿子啊!”
贝子府折腾了两天才安静下来,不久后,恒梳的庶女,年仅十五岁的敏娜嫁给了刘大总统的警卫团长,尹志祥。
“敏娜才十五岁,尹志祥已经三十六岁了,比我还要大一岁,你这毒妇……”恒梳已经三天没回府了,刚回来就匆匆的来到如意堂。
李嫣然正在染指甲,这是洋行出的新品,比凤仙花染出来的还要好看,
“侨务局次长的应聘书,已经放到你书房了,你可以去看看。”
恒梳一下子愣住了,想他皇帝退位前,还是民政部侍郎,人人敬仰,每日都有登门送礼的。
可是新政府成立后,他们却撸了自己的职,自己是恨他们的,是他们抢走了满洲贵族的天下。
可他又常常妄想,自己还会被新政府请回去,继任民政部副部长,可是他左等右等,却等到了两个副部长都到位了,也没等来人。
他终于死心了,每日在外面花天酒地,来麻痹自己。
可是今天他听到了什么?
侨务局次长的应聘书?这么容易就到手了吗?
他猛的清醒过来,朝书房跑去。
李嫣然看着他的背影,冷嗤一声。
永兴街,前度居。
又逢周日。
一大早艾淑彤和林妈就起来收拾了,还和李太太订了两斤枣糕。
李妈又去菜市场买来新鲜的瓜果,摆在了正房的桌子上。
沈嘉兴看着这架势,偷偷对艾淑彤说:“这待遇可比我好多了。”
艾淑彤笑着回道:“这可是我第一次交小伙伴,林妈难免重视了些。”
沈嘉兴拿起个又红又大的苹果咬了一口,“我也算是沾玛丽的光了。”
厨房里林妈正在和鄂娜海择菜,洗菜。
鄂娜海家的小玉格从外面跑了进来,林妈慈祥的笑了笑,“玉格过来,窝克(婶)给你拿枣糕吃。”
说着,从角落里拿出个点心匣子,从里面掏出个油纸包,掰了半块枣糕塞给眼巴巴望着的玉格。
玉格拿到枣糕,风一样似的又跑了出去。
鄂娜海喊道:“只能在院子里玩,不许跑出去!”
扭头又跟林妈抱怨:“努恩(妹),你说我命怎么这么苦,嫁个男人是个命短的,早早没了,留我一个人受苦。”
林妈认真的回道:“怎么会是你一个人,这不有玉格陪着你呢吗?你命再不好,能有我不好?我家小萨伦都长到三岁了,没想到还是夭折了。”
鄂娜海见又挑起林妈的伤心事,连忙转移话题,“听说今天来的是个洋人?”
林妈:“可不能这么说,那姑娘叫玛丽,咱们要叫玛丽。洋人,洋人的太难听了,要她听到,生气了,不跟我家小姐交朋友了怎么办?!”
“我家小姐好不容易好了,会交朋友了,咱们可不能坏了她的大事!”
鄂娜海撇撇嘴,“努恩,你怎么越来越像个汉人,胆子那么小。”
林妈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也不想胆子这么小,可是经过的事越多,我就越害怕,咱们倒霉,活在乱世,谁知道明天会不会被抓起来打死。”
鄂娜海也跟着叹了口气,不但治安费,治水费越来越高,瓜果菜肉也越来越贵,自己手里那点家底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到玉格长大,
“努恩,说好了,我帮半天工,给五毛钱啊!”
林妈也知道鄂娜海没什么生计,又宠玉格,平时花销不少,所以听她这么说,也没不高兴,“放心吧,你走的时候,就给你。”
想了想又道,“玉格在洋学堂怎么样?”
鄂娜海:“我也不知道,家里又请不起先生,只能让他去洋学校了。”
林妈安慰道:“现在时代变了,不兴请先生了,都是去洋学堂,连官家的孩子都去洋学堂,你别老觉得委屈了玉格。”
俩人一边聊着天,一边做了些小食。
有白玉奶茶、香酥苹果、虎皮花生、芝麻卷、豆面饽饽加上从李太太那买的枣糕,林妈整了个大食盒,装到了正房。
一进门就看到沈嘉兴在吃苹果,暗暗瞪他一眼,就知道蹭吃蹭喝,
“小姐,我和鄂娜海做了些你平时爱吃的小食,你朋友来了,让她尝尝。”
说着,打开食盒,一样样的往桌上端,沈嘉兴这次有眼力见了,“林妈,这桌子放了小食,一会儿正餐放哪儿啊?”
林妈:“耳房里有一个八仙桌,你去搬过来!”
艾淑彤知道八仙桌重的很,沈嘉兴一个文弱书生哪里搬的动,遂站起来,“我们一起去搬吧。”
哪知沈嘉兴却不领情,“不用,淑彤你坐着吧,我自己去搬就行了。”
艾淑彤用不信任的眼神看着他,“你确定?”
沈嘉兴顺手抓了把虎皮花生,“确定。”
怕林妈再说他,三步并做两步,快速的出了正房。
果然身后传来林妈的抱怨声,“哎呦!客人还没来,沈老师倒是不客气,这虎皮花生让他抓去一半。”
艾淑彤一看,盘子里还有很多,哪里有林妈说的那么夸张,“没事,林妈,你做这么多,玛丽肯定吃不了的。”
林妈脸色还是不好,嘟嘟囔囔的回了厨房,又跟鄂娜海念叨了一回。
将近十一点,永兴街前度居大门外来了两辆汽车。
街道两边的店铺伙计掌柜都伸着脖子朝汽车看。
等看到车里面下来个金发碧眼的洋人,都开始打听,这从前的李府,怎么就跟洋人靠上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