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嬷嬷把侧着的身子转正,耐心的对艾淑彤解释道:“格格,你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就说咱们府上,平时柴炭煤米面盐,一个月就要二十三四块大洋。”
“咱们家没安电,每月都得买蜡烛,一个月下来起码三块钱,还有你的衣服,每月最少做一身,多的时候两三身的时候也有,平均下来,每月要摊五六块大洋。”
“你穿衣服,奴婢们也得穿啊,每季每人两身衣服,都是便宜的棉布,摊每个月,一块大洋就够了。”
“除此之外,自从去年起,衙门的人经常上门,治安费和治水费,每月都要交四块钱。”
“贝子府每月有三十两的月供,能换四十块大洋,这些就把月供花的干干净净。”
“更别说,出门的车资,胭脂水粉,格格经常要吃点好的,置办用具的钱。”
“我每月都要卖几件绣品,补贴家用,就这样,我想给格格添两件首饰,都还没攒够钱。”
“唉!这两年不一样了,要是之前,我家还有些铁杆庄稼,每月有二两银子使,日子也不至于这么紧巴巴。”
艾淑彤听林嬷嬷巴拉巴拉说了一通,总结到,现在月供是入不敷出,她还得往里填。
好,你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
“我听明白了,除了我的花销,还有其他人的开销,我觉得咱们可以削减人,省出一份钱来。”
“把桑葚赶出去,我看她也没什么用,还得浪费我的钱养她,亏大了。”
林嬷嬷眼露怜悯,像看傻子似的看着自己。
艾淑彤憋不住问道:“我说的不对吗?”
林嬷嬷:“桑葚是你额娘派过来的,前脚把她赶出去,后脚你额娘再派个更厉害的过来怎么办。”
艾淑彤咬牙切齿:“把她卖掉。”
林嬷嬷:“卖身契在你额娘那呢,咱们怎么卖?”
艾淑彤:“拐子拐了人,怎么卖,咱们就怎么卖。”
林嬷嬷听后,惊住了,“格格,这谁告诉你的,你怎么知道拐子的?”
艾淑彤无奈的看她一眼,“你常常在我耳边念叨,让我好好待着,不要出门,出门会被拐子拐走。”
“我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你说谁告诉我的?”
林嬷嬷面露思索,“黑户的人不值钱,你确定要卖掉她吗?”
艾淑彤摆摆手,“卖掉,卖掉。”
真不能怪她心狠手辣,桑葚对她的敌意太大了,留着她相当于是养虎为患。
“既然没钱,那把上次杜嬷嬷带过来的人参给我,我拿去药铺问问价,看能不能换点钱。”
别管说什么,今天她一定要弄到钱。
林嬷嬷满脸发愁的看着眼前的小格格,“格格,那可是百年人参,留着救命的,卖掉容易,再想买就难了。”
艾淑彤光棍的说:“我才十二,离成老太太还远着呢,不用留着救我的命,留着它,还不知道便宜了谁呢。”
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林嬷嬷一眼。
林嬷嬷大惊,心里掀起巨浪,暗想格格该不会是觉得自己有私心吧,真是冤枉啊,她都是为了格格好,才……
看来自己真是管的太多了。
叹了口气,转身出了屋子,不一会儿拿了一个漆红盒子进来,艾淑彤接过盒子,打开看了看。
嗯,不错,是那棵百年人参。
“麻烦嬷嬷借我两块钱,卖了人参,就还你。”
林嬷嬷满脸惶恐,“格格折煞老奴了,什么借不借的,这府里的都是你的,我这就去给你拿。”
吃完饭,衣服都没换,艾淑彤就从侧门出了府。
一回生,二回熟。
到了永兴街,叫了个黄包车。
“附近哪家药房最实在?”
拉车的年轻车夫说道:“小姐,菜市口有个鹤年堂,是个大药房,那里口碑不错,就是有点远。”
艾淑彤肯定道,“就去鹤年堂。”
还没到菜市口,艾淑彤就在路边看到一家大药房,叫竣德堂。
立马叫车夫停了下来。
“等一下,我去竣德堂看看,一会儿就回来。”
下了黄包车,艾淑彤直奔竣德堂,里面有个花白胡子老头在给人号脉,还有五个人在排队拿药。
艾淑彤见花白胡子老头那人少,就径直走了过去。
等老头给人开好药方,才抬头看向艾淑彤,点点头,示意她坐下。
艾淑彤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凳子上。
老头问道:“哪里不舒服?”
艾淑彤:“我不是来看病的,我是来卖药材的,你们这里收百年人参吗?”
老头平淡的道:“收,只要好,我们这里价格很公道。”
艾淑彤从手包里掏出一个红绸,打开往前递了递,“这样的品相,你们能给多少?”
老头眼神好像不太好使,往人参上使劲儿凑了凑,“我能不能上手看一看。”
艾淑彤斟酌了两秒,点了点头,“可以。”
老头连红绸一起接了过去,看了看,又凑鼻子下闻了闻,
“三十四块大洋。”
艾淑彤摇了摇头,拿回人参,“这百年人参,你才给这么点,我不卖了。”
那老头沉吟了一会儿,抬头道:“这价格不低了,一般药房都给不了这个价钱,你要是嫌少,我再给你加一块,三十五块怎么样?”
艾淑彤又摇了摇头。
白胡子老头:“这是我能给的最高价了,不成的话,你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艾淑彤客气的跟老头告别,出了门,坐上黄包车,向鹤年堂赶去。
不一会儿就到了鹤年堂,车资五毛钱,艾淑彤心疼的攥了攥手包,真是穷啊。
鹤年堂比竣德堂大四分之一左右,只见里面有两个中年坐堂大夫,排队买药的人也比较多,大致数了数,有十二三个的样子。
她找了个人少的大夫,排起队来。
半个多小时就轮到了她。
不等大夫开口,艾淑彤直接交待,“您好,请问贵药房收百年人参吗?”
那大夫一点都不意外,主要是现在来这里卖珍贵药材的实在太多了,大部分都是无以为继的旗人,
“收,带来了吗?我先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