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暗六将人领到一间安静的屋子,让何舜华将小长生放在床上。
他点燃香炉,让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气,以宁心静神。
接着从药箱中取出银针,手法娴熟地在长生的穴位上施针。
小长生仿佛已然习惯了这样的治疗,虽然眉头微微皱起,但并没有哭闹,只是安静地躺在床上,任由暗六施针。
何舜华站在一旁,看着女儿苍白的小脸,心脏仿佛被刀割一般,她的长生从出生起就体弱多病,没过上几天舒坦日子。
眼睁睁看着长生受尽病痛折磨,自己却无能为力,何舜华满心悲恸,她在心中无数次地问自己,是不是何家造了太多孽,才让女儿小小年纪承受这般痛苦。
脱离李家后,何舜华隐姓埋名在市井坊间生活,谎称丈夫病逝,何舜华带着长生在市井坊间租了一间简陋的小屋,仅靠着典当玉佩的钱勉强度日。
从李家妇到独自带着女儿生活的寡妇,何舜华待经历了平民百姓的艰难困苦,才方知何家的富贵生活,都是建在无数百姓的血汗之上。
曾经的她,身处何家的繁华之中,虽未直接参与那些不堪之事,但如今想来,自己也算是间接享受了不义之财带来的优渥。
只是如果真是何家的罪孽,那也该是自己来承受,为何要报应在无辜的长生身上。
何舜华闭了闭眼,两行泪无声滑落。
施针持续了约莫一刻钟,暗六终于收起了银针,轻轻舒了一口气。
“好了。”暗六低声说道,随后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何舜华,“这是调理心脉的药丸,每日早晚各服一粒,温水送服。另外,我再开一副药方,你每日煎服,连续服用一个月。”
何舜华悄悄擦拭了眼角的泪,接过瓷瓶和药方,感激道:“多谢大夫,多谢大夫!长生的病……真的能好吗?”
暗六没有给予肯定的答复,而是说:“只要严格按照医嘱服药,辅以精心照料,病情定能有所改善。”
“这调理心脉的药丸和药方,能在一定程度上增强她的体质,舒缓心疾症状。只是先天心疾根深蒂固,想要彻底治愈,并非易事。”
“我明白了。”何舜华咬了咬唇,“不知这诊金……”
她神色略微窘迫,当初典当玉佩得来的钱已在这两年为了给长生治病几乎耗尽,如今手头所剩无几。
她咬了咬唇,声音低微:“大夫,诊金……妾身一时恐怕难以凑齐,能否容我日后慢慢偿还?”
宋芫看出了何舜华的为难,开口说道:“何娘子,诊金的事无需挂心,先照顾好孩子要紧。”
“还请宋公子容我写张欠条,妾身日后定当奉还。”何舜华道。
宋芫刚要拒绝,何舜华坚持道:“宋公子,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可这诊金并非小数目,我怎能平白无故受您如此大恩。”
“写欠条,于我而言,是个念想,也是个盼头,日后我定想尽办法偿还。”
“那好吧。”宋芫见对方如此坚决,只好答应。
这时,长生微微睁开了眼睛,声音微弱地喊了一声:“娘……”
何舜华强忍住泪水,轻轻握住长生的小手:“娘在这儿,长生不怕。”
一旁的宋晚舟看着母女俩这般温情脉脉却又透着心酸的场景,不知为何,眼眶竟有些发热。
宋芫没注意到宋晚舟的异样,他探头瞧了眼小长生,只见她眉眼间虽还残留着病中的憔悴,却依然难掩那股灵秀之气。
是个极为惹人怜爱的孩子,这般年幼便要承受病痛折磨,着实让人心疼。
接着何舜华问宋芫要了纸笔,郑重其事地写下了欠条,字迹工整,言辞恳切。
她将欠条双手递给宋芫:“宋公子,这是妾身写的欠条,请您收下。日后无论多难,妾身定当偿还。”
宋芫接过欠条,看了一眼,心中对何舜华的坚韧与自尊多了几分敬佩。
“何娘子,欠条我收下了,但你不必太过着急。眼下最重要的是照顾好长生,其他的事情可以慢慢来。”
何舜华道:“多谢宋公子体谅。”
宋芫将欠条收好,忽然开口:“不知何娘子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何舜华微微一怔,随即苦笑:“妾身也不知,走一步看一步吧,先把长生的病治好再说。”
宋芫顿了顿,到底没再说什么,只让何舜华暂时在此安心住下,便带着宋晚舟离开了。
“大哥,其实何姐姐人还挺好的。”宋晚舟边走边说,语气中满是怜惜,“你看她独自一人带着小长生,吃了那么多苦,也没有怨天尤人,反而一直坚强地撑到现在。她真的很不容易。”
“你很喜欢他。”宋芫斜睨了宋晚舟一眼。
宋晚舟突然说了句:“她有点像娘亲。”
宋芫听到宋晚舟这话,脚步顿了顿,仔细回忆一下宋母的模样,发现两者并无相似之处。
“哪里像了?”他说。
“就是感觉很像。”宋晚舟低下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娘以前也总是那样温柔地抱着我,轻声哄我睡觉。何姐姐看着小长生的眼神,和娘亲看我的眼神很像。”
宋芫大概明白了宋晚舟的意思。
她并不是说何舜华的外貌或举止与娘亲相似,而是那种母爱的温柔与坚韧,让她想起了早已离世的母亲。
宋芫若有所思,他抬手在宋晚舟头上按了按:“行了,哥知道了。”
宋晚舟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大哥到底知道了什么,她有些迷糊,但也没再多问。
从南院出来,宋芫跟着宋晚舟往西院走去,他也有些天没见丫丫了,心里难免有些挂念。
刚踏入西院,突然“咻”地一声,一只箭从眼前飞速掠过,直直钉在箭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