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牛叔把做好的脚踏式纺车送到了宋芫家里。
宋芫搬出一张凳子,他坐在凳子上,脚踩在纺车的踏板上,轻轻一踩,那杆子带动着纺车的轮子“咕噜咕噜”地转了起来。
“我先拿些棉条试试。”宋芫喊来阿乾,“你帮我把那边的棉条拿过来。”
阿乾应了一声,很快就把棉条送到了宋芫手里。
宋芫将棉条扯出一小缕,捻在纺车的锭子上,纺车上,脚有节奏地踩着踏板,双手灵活地配合着,那棉缕迅速地被拉伸成了细细的棉线,一圈一圈地缠绕在锭子上。
果然这新纺车用起来顺手多了,比那纺锤不知快了多少倍,而且还省力不少。
“叔,这纺车我还要多做几个。”宋芫赶紧说道。
虽然今年种的棉花不多,但到明年肯定会多种一些,这纺车自然是多多益善。
牛叔乐呵呵道:“行,只要你提前跟叔说,叔保准给你做好。”
接下来,宋芫将剩余的棉花都拿出来弹松软了,一半搓成棉条,再纺成纱线,另一半则用来做棉衣棉被。
他一个人忙活不过来,暗七又吊儿郎当的,干了一会儿,又不耐烦地去招猫逗狗,阿乾阿坤两人也不擅长做这些细致活。
宋芫便让牛婶招呼了几个婶子,来家里帮忙。
婶子们都是干活的好手,一进门就手脚麻利地干起活来。
石头哥的媳妇郑氏也来了。
宋芫想着到时候还得请郑氏织棉布,索性让牛婶叫上郑氏一同过来,先熟悉熟悉。
郑氏是个爽利的性子,一来便挽起袖子,坐在纺车前,纺起了棉线,那动作熟练又利落。
宋芫本来还想先教郑氏怎么用纺车,看到她这熟练的架势,便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嫂子咋知道这棉线怎么纺的?”宋芫好奇地问。
“这不是看一眼就会的事儿嘛。”一边踩着踏板,
宋芫不禁竖起大拇指:“嫂子厉害,我自愧不如。”
郑氏抬头看了他一眼:“小宋,你就别操心这边了,忙你的去。”
行嘞!宋芫转身背起背弓,拿上弹弓,又接着弹棉花。
弹着棉花,又哼起了歌:“弹棉花哟弹棉花,半斤棉弹成八两八哟……”
阿乾在一旁听得乐了:“公子,您这歌可真有意思。”
宋芫笑了笑:“干活就得有点乐子,不然多枯燥。”
这时,郑氏也跟着哼了起来,婶子们纷纷笑道:“这歌听着还怪顺耳。”
便也跟着哼唱起来。
屋顶上,暗七正眯着眼晒着太阳,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听到下面传来的歌声,他翻了个身,也忍不住跟着节奏用手指轻轻敲打着瓦片。
“弹好了棉被,那个姑娘要出嫁……”
众人边哼着歌,边搓着棉条,好不热闹。
到午时该用饭了,宋芫用芋头蒸了一锅杂粮饭,又炒了几个简单的小菜。
“婶子们,先别忙了,快来吃饭!”宋芫招呼着大家。
郑氏这是第一次来宋家帮忙,看到那一锅杂粮饭都惊讶了一下,这饭都是实打实的,不像别家抠抠搜搜,只拿些清汤寡水来应付。
坐下后,大家纷纷拿起碗筷开始吃饭。
旁边的牛婶招呼郑氏:“荷花娘,你多吃点,下午还有的忙不吃饱了,可没力气干活。”
郑氏应道:“哎,婶子,我知道,您也多吃点。”
宋芫没有跟她们坐同一桌,在座的几个婶子也都放开了吃。
边吃还边唠着家常。
“你们是不知道,我那小姑子昨儿又回来打秋风了,进门就哭哭啼啼,说她男人赌钱输光了家当,孩子连口饱饭都吃不上。”
“我婆婆也是个耳根子软的,二话不说就把家里仅剩的米粮都给了她,我家孩子都跟着要饿肚子了。”
“我跟婆婆说咱们也得顾着自个儿,婆婆还怪我心狠,说那是她亲闺女,总不能见死不救。”李婶愤愤不平地抱怨着。
“这年头谁家都不容易,哪有那么多余粮去救济别人。你那婆婆也是糊涂,不为自家儿孙着想。”牛婶接话道。
“谁说不是呢,可我又能怎么办,总不能跟婆婆吵翻了天。”李婶无奈地叹了口气。
郑氏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在座的所有人中,也就郑氏和牛婶家境还算殷实些。
其它几位婶子家里可以说是一贫如洗。
李婶家里孩子多,张嘴吃饭的人多,可劳动力少,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身上的衣服补丁叠着补丁,洗得都发白了。
这时梁婶开口道:“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可日子还得过下去不是?咱们呐,只能多往好处想,兴许慢慢就都顺当了。”
说话的这位梁婶,丈夫常年卧病在床,今年地里收成又不好,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每次宋芫让牛婶帮忙招呼人来家里干活,牛婶都只挑那些家里确实困难、急需挣点小钱贴补家用的那些人。
宋芫自然知晓牛婶的用心,所以每次给婶子们的工钱也从不吝啬。
他现在手头宽裕,也不在乎请人干活多花几个钱。
能请人干的活儿,他都尽量请人来做,一方面是为了让自己轻松些,另一方面也是想给村里的穷苦人家一些挣钱的机会。
不然全村人都穷得吃野菜啃树根,就他家大鱼大肉、锦衣绣袄,那可不得招人嫉妒。
尤其将来十几年里,大晋到处都不太平,战乱频繁。
宋芫深知,在这样的乱世中,若想自保,光靠自己一家独富是不行的。
唯有让整个村子都能有一定的抵御风险的能力,大家才能相互扶持着活下去。
所以宋芫开始盘算着如何帮助村里发展更多的产业,不能仅仅依靠榨油坊这一项。
而棉花和纺织业,便是一个很好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