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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最后一丝余晖照落在院子里,舒家人围坐在石桌旁,享用着晚饭。

偶尔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让人倍感舒适。

“长钰的朋友?”舒长文面色诧异,扭头看向对面的人。

舒长钰神情懒隽,手握筷子挑了挑碗里的菜,也没有胃口吃饭,只夹了两块油豆腐,便放下筷子。

他抬了抬眼看向大哥,懒得再解释不是朋友之类的话。

吴大嫂说:“可不是嘛,手长得俊,手艺也好。”

“哦?”舒长文感兴趣道,“那我倒要尝尝味道如何。”

伸筷子去夹时,发现一盘油豆腐已经没了大半,再看爹娘,正吃得津津有味。

注意到他的视线,舒母又飞快夹走一块油豆腐,还说:“看我做啥,快吃啊,再不吃菜就没了。”

就连儿子也吃得满嘴都是饭粒:“娘,这个豆腐好吃。”

得,他非得尝尝是不是真有那么好吃。

舒长文夹起最后一块油豆腐,浅尝了下味道,口感松软,味道确实不错。

吴大嫂道:“小宋的手艺没得说,你们是没尝过他做的猪肉,那滋味才叫绝。”

舒长文挑了挑眉,看样子妻子很满意这个叫“小宋”的人。

他问道:“他上门来做甚?”

吴大嫂笑道:“来看狗崽,窝里最胖的狗崽那只让他抱走了。”

听罢,舒长文略安心了些,看来不是那些见色起意的纨绔子。

自长钰容貌长开后,便有不少男子登门求亲,甚至有地痞流氓纠缠不休。

若是他真是个姑娘家,舒长文恐怕会担忧惧怕许久。

但他可是如假包换的男子汉,身高足有九尺,力能扛鼎,一拳便可打死一头牛。

他需要担心的是,万一长钰真的把人打死了,该如何毁尸灭迹。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长钰的性格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偶尔能从他猩红的眼中瞥见一丝狠厉,仿佛有种不顾一切毁灭一切的疯狂。

这让舒长文心惊胆战,生怕他想不开。

在那之后的几年里,家里的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哄着他。

然后又过了几年,他心中的那股戾气逐渐平息,人也不再那么阴郁了。

父亲也不再拘束他,反而鼓励他出去交朋友,就算被人说闲话也无妨。

至于名声,他们家并不在意。

只要能平平安安地活着,就已经足够了。

舒长钰出生时,他已经十几岁了,自然知道所有的事情,包括长钰的身世,以及他为何被当作女孩子抚养长大。

然而,他什么也不能说,即使是与他同床共枕十几年的妻子,他也始终保持沉默。

外人或许会被舒长钰昳丽的长相所迷惑,无法辨别他的性别,但与他朝夕相处的吴大嫂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吴大嫂进门的时候,他只有几岁大,眉眼生得极精致,身着小袖红襦白长裙,头发扎成小辫,戴着头饰,活脱脱一个漂亮小姑娘。

小长钰生得玉雪可爱,性格安静,时常坐在棋盘前自娱自乐,或是轻轻抚摸古琴,断断续续地弹着一曲。

不同于同村的小姑娘,刚懂事便要分担家务,小长钰反而更像在闺阁中长大的千金小姐。

她还留意到,舒家处处都透着古怪。

吴大嫂心中虽有疑惑,但这门亲事是她祖父为她定下的,她相信祖父不会害她。

她进门多年,未能生下一儿半女,公婆却始终待她如初,这让她逐渐放下戒备,真正融入舒家,并且将小长钰当作亲闺女般疼爱。

可随着小长钰年龄的增长,吴大嫂意识到了不对劲。

女子到了豆蔻年华,每月都会来月事,她观察了一段时间,却从未见舒长钰使用过月事带。

而且从小到大,他的衣物都是由舒母帮忙清洗。

直到他的嗓音变得粗哑低沉,吴大嫂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她也曾向丈夫委婉试探,可丈夫嘴严得很,一个字都不肯透露。

不管怎样,十几年的感情都是真的,就算是男儿身也照样疼爱。

只是看着他那漂亮的面容,吴大嫂偶尔也会感到忧愁。

娘家嫂子几次三番向她询问“小姑子”的亲事。

她又能怎么说呢?

难道要如实告知“小姑子”其实是个男子吗?

对于长钰的亲事,公公似乎早有安排。

吴大嫂索性装聋作哑,权当不知情。

晚饭后,舒父嘱咐道:“长钰,你明天还要进山,今晚就早点休息。”

舒长钰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嗯。”

随着最后一缕夕阳的消逝,夜幕悄然降临,像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缓缓地从天边拉下,笼罩了整个村庄。

饭后,宋芫抱着丫丫出门散步,院子里种了菜又种了花,实在没有散步的地方,只能往外走。

走着走着,不小心走得太远了,正好想起自己的背篓还在村长家没拿回来,明天还得背上它进山呢,于是顺道去了村长家。

宴席结束,宾客散尽,只留下一地狼藉。

张季青将借来的桌椅全部归还,回到家中,就瞥见一人在门口探头探脑。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可转眼看到他怀里抱着的小娃娃,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化作一声冷哼。

宋芫耳尖听到,心中无语,很想问他:你是哼哼怪吗,整天就知道哼哼哼。

忽然张季青走过来,问道:“听我娘说,油豆腐是你做的?”

宋芫嘴角一扯,要笑不笑道:“是又如何?”

听着他生硬的语气,张季青略不自在说:“既然学了这门手艺,那就好好干,以后别再做那些歪门邪道的事情了。”

宋芫微微一愣,没想到他会说这些。

虽然嘴是毒了点,可也能听出来,他并没有恶意。

“我们以前……”

张季青瞳孔微缩,神色有些恼羞成怒。

只听他接着说完:“是不是有过节。”

张季青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没有,我们以前根本不熟。”

宋芫挠挠头,好吧,是他想多了,还以为原主得罪过他。

可若他们没有过节,张季青为何每次见了他,都一副嫌恶的样。

随即想到,原主以前声名狼藉,村里人人唾骂。

张季青一个清高的读书人,不愿意与他往来也是正常。

宋芫没再多想,说道:“早上装油豆腐的背篓还在你家厨房,能不能帮我拿一下。”

“等会。”张季青丢下一句话,转身进了厨房。

没等多久,他提着背篓出来。

宋芫接过背篓:“谢啦。”

他准备回去,张季青又叫住了他,试探问道:“你真不记得……”

宋芫突然睁大眼睛:“记得什么?”

难道他们以前真的有过过节?

张季青突然又不说了:“没事了。”

宋芫默默翻白眼,最讨厌说话只说一半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