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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木的劫狱计划落空了,只因他飞檐走壁时,忍不住在太子妃寝殿的屋顶上停留了片刻,被周卿颜的贴身护卫尚贤所擒。

他坐在屋顶墨色的琉璃瓦上,如履薄冰,生怕瓦片坠落,惊醒周卿玉。

但他更怕的是,周卿颜肃杀的眼神,迸发出无数无形的刀刃,一刀见血,刀刀直逼要害。

“下来吧!”周卿颜灼灼看着屋顶上黯然失色的阿木,话语中带着疲惫。

阿木抹抹额上沁出的冷汗,故作镇定地说:“我这就去把云姐姐救出来,若救回来了,可以将功补过吗?”

周卿颜轻咳一声,旋即纵身飞上屋顶,在阿木还未反应过来时,被无情地拉扯下去。

“我的女人我会去救,你且待在此地守着卿玉,哪里也别去!”周卿颜淡淡开口,话语格外严肃深沉。

凤仪宫,萧贵妃寝殿。

正如周卿颜所料,太子果然在萧贵妃这里诉苦。他哪里受得了床笫之欢被人搅黄的屈辱,非得让萧贵妃为他报仇雪耻。

这位传说中“为人有洁癖,盥濯不离手”的太子,只因云攸是埋尸人,便对她厌恶至极。讨厌一个人,便取了她的性命,这位视人命为草芥的储君,若真做了帝王,那天下子民岂不是要遭罪。

周卿颜将太子妃醒来后所说的“下药真相”全盘托出,从萧贵妃惊诧而又气恼的表情来看,太子肯定未对她说实话。

好在萧贵妃是个通情达理的主儿,她明白此时与周家树敌,不是明智之举。

为了太子的名声,也为了安抚周家,她不得不对外宣称,罪魁祸首是玲珑,即刻逐出宫去。

辰时将近,一辆马车停在慎刑司大狱外。

晨光微熹,微雨斜飞。云攸着一身脏污囚衣,双手抱于胸前,时而向手心呼气取暖,时而来回踱步。

尚贤撑起一把泼墨红梅的油纸伞,为云攸挡雨。他俯首见云攸光着脚,脚下尽是血迹,不由心头一颤,眼中浮现凄凉之色。

关入慎刑司,无论是谁,无论是何种罪名,必要先承受一番皮肉之苦。更何况,云攸得罪的是太子,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安然走出慎刑司。

尚贤蹲下身,背朝云攸,恭敬地说一声:“王妃,下官背您上车。”

云攸一怔之下,立时恍然,局促不安地向前走。尚贤即刻跟上去,将伞高高擎在她的上方,自己周身皆曝于雨中。

云攸掀起车帘,一双炙热的眼神散发出的温度,顿时包裹住形容枯槁的云攸。

云攸一惊,心神恍惚地向后退出车厢,一脚踏空向车下倒去。一只手从车帘伸出来,及时拽住她的胳膊,用力向里一拽,云攸骤然向前倾倒,撞进周卿颜的怀中。

周卿颜青丝飞散,衣袂曳荡,如一道月光涤尽了云攸脸上的愁云惨雾。

云攸怅然若失地窜到角落里,蜷缩着身子,将头埋进双膝之间,浑身瑟瑟发抖。

“走吧!”周卿颜话音刚落,马车调转方向,开始向前行进。

云攸抬首,正好撞上他深情的眼眸,他眼眶中有泪花闪烁,带着炽热的光芒,温柔得像三月的暖阳。

周卿颜俯身为她裹上披风,从背后紧紧环抱住她。随着云攸的挣扎,他的臂弯越来越紧,目光也越来越热烈,怜惜、痛楚在他的眼眸中杂糅相融,炼成一道火光,似是要将她融化。

两人相对无言,任凭泪眼阻隔彼此的视线。

周卿颜微微用力,将云攸娇弱的身体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回软凳上。他拂起雪白的衣袖,擦拭她脸上的污迹,泪水将黢黑污迹晕染开来,以至越擦越黑,云攸顿时变成了一只小花猫。

周卿颜忍不住搂住了她的头颈纤腰,埋首在她的脸上眨了眨眼,让睫毛轻柔地在她面颊上拂过。

“我想你……”周卿颜温声细语地说,嘴唇悄然迎上去,向着他魂牵梦绕的柔软处猛然进攻。

云攸扭头避开他的诱惑,以手掩住颤抖的双唇,艰难地控制住彼时情绪,半晌才抬起头来直视周卿颜,轻声道:“你爱我吗?大概是爱过吧,但爱是会消逝的,是吗?”

周卿颜蹙了蹙眉头,他的脸上显出一片阴影,目光如炬,神情肃穆。他始终没有回应云攸的疑惑,只是保持着安静的姿态,听她说了下去。

“因为爱消逝了,所以你要逃离,无声无息;因为爱消逝了,所以你对我的生死漠不关心;因为爱消逝了,所以我们之间的信任荡然无存。既然爱已消逝,不如,你放我走……”

“住口!”

周卿颜脸上露出的一丝迷惘,他不知该如何解释,一时愣怔住。

云攸似是被他的粗蛮吓到,身形一扭滑下软凳,恍然逃离他的双臂,跪下伏地求饶道:“将军息怒,你我本身份悬殊,是我不知好歹,觊觎你的权势,做了些逾矩的事,将军宽厚不与我计较,我当从此不再出现在你面前,只求……”

“不可能!”

周卿颜气急,扑上去侧身将她压倒,死死锁住她的双唇,不顾她的反抗,撬开她紧闭的樱唇,硬是探舌进去。

他如此狂野用力,吸得她舌头发麻……

车窗外突起刮起一阵凛冽的风,伴着云攸的话音竟将窗扇猛地吹开,侵骨寒意扑面袭来,带来心如死灰的绝望。

死里逃生的云攸,带着一身的伤和千疮百孔的心,被尚贤送回麟王府。

周卿颜独自在陛下赏赐的宅院里舔舐伤口,这个与麟王府一墙之隔的破旧宅子,已经变了个模样。

前院花团锦簇,后院满架蔷薇、藤萝掩映,阿木说这是云攸栽种的花草。她在荡秋千时,发现了隔壁荒废的院子,便把无处可栽的花木种在这里,顺便把杂草枯叶一道清理了。

阿木将厚厚一摞家书交给周卿颜,道:“云姐姐对将军的真心,我这个外人都看在眼里,你们之间若是有误会,定要及时解开,让姑娘伤心可非君子之为。”

周卿颜先是一愣,转而蹙眉道:“家书为何不寄?”

“每日一封家书,如此频繁寄去,老将军定会起疑,我可是用心良苦呀!”阿木感叹一声,便站在周卿颜身后,默默看信。

一别之后,两处相思。

望眼穿,百般想,千般念。

……

慕尔如星愿守一人心,从天光乍破到暮雪白头。

周卿颜似是捧着世间至宝一般,将读完的信笺一封封捋平,指尖拂过跳跃的字符,犹如拨弄琴弦,扰得他的心绪久久未能平复。

“哎呀,”阿木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说道:“我真不该将云姐姐最喜欢的秋千给毁掉,她总是在荡秋千时,冒险荡到对面的桃花树上,我担心她摔着,所以就……”

阿木此话一出,他犯的那些错,都被这个大大的“功劳”抵消了。当然,他“怂恿”云攸去考医官的事,他是断然不敢当面对周卿颜说的。

“将功补过,板子可免,但秋千你得恢复原状,不然……”周卿颜温和地说,这让阿木有些受宠若惊。

“好好,即刻就去,不过云姐姐看起来很伤怀,将军不去安慰一下吗?”阿木关切地问,须臾,又重重一叹:“王爷一直陪着她,将军去不去似乎也无关紧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