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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原来自己这一刻,才真正认识曾世庭。

黄昏来临,夜幕低垂,长生棺材铺已经打烊了。

欢迎坐在院中的石桌前,为花行乐准备明日出灵时用的引魂幡。

下午的时候,欢迎找到董快驴帮忙择选墓地,从他那里打听到花行乐的尸体原被日本人交给警察署,估计是曾世阆动用了些手段,用一具无名女尸替换,才将花行乐的尸体转移到寄骨寺暂存。而明日,欢迎要悄无声息地帮助花行乐出殡下葬。

蓦地,欢迎手中的剪刀一滞,引魂幡被剪掉了一角。

她轻轻叹气,看来又要重新剪了。

就在这时,院门响动,是曾世庭回来了。

欢迎循声望去,却微微愣住,因为曾世庭的身后竟然背着一把弓箭。

她探了探身,好奇问道:“这是……”

曾世庭道:“这是我之前跟舅舅学射箭时的那把弓。”

他说着走到欢迎身边,卸下弓箭,“这把弓我一直放在舅舅家,今日顺便就取回来了。”

欢迎抚摸着弓身笑道:“如今都用枪了,除了猎人很少有人再用弓箭,你这都属于冷兵器了。”

“是啊。这把弓箭还是舅舅亲自做的,叫做花翎箭。”

“为什么叫花翎箭?”

曾世庭拿起箭盒中的弓箭,“你瞧,这箭羽用的是花雕的羽毛,它有极好的带风效果,能保证箭矢飞行的稳定性。只要对准目标,就一定能射中!”

欢迎被说得有点心动:“那我能试试吗?”

“当然。”

欢迎拿起弓箭,曾世庭帮她摆正姿势。

她拉满弓弦,赞叹道:“这确实是把好弓,柔而续劲。”

曾世庭点头:“没错,舅舅做的这把弓,弓不欺手,力不欺弓,是难得一见的好弓。”

欢迎摸着弓身道:“我没看错的话,是桦木做的。”

“正是。”

欢迎道:“桦木纹理均匀,有弹性,适合做弓身,也适合做棺材。”

曾世庭点了点头,他目光一瞥,看见石桌上的引魂幡,问道:“你这是给谁做的?”

欢迎怅然轻叹:“是花行乐。”

曾世庭恍然:“我今日在报纸上看见了新闻,她还真是一位值得敬佩的女子。”

“花行乐没有亲人,所以我来为她出殡送葬。”

“世阆不去吗?”

闻言,欢迎冷笑一声:“听说明日新的醉仙阁开业,他正忙着呢,哪有时间管花行乐!再说了,花行乐就是被他害死的。今日他还来找我买棺材,被我赶出去了。花行乐说的没错,曾世阆只爱他自己……”

曾世庭微微一顿:“可是我认识的世阆并不是这样。”

“人不可能一成不变的。”

欢迎摆摆手,“算了,我不跟你说了,反正在你心中还是偏袒你弟弟的。我要继续剪引魂幡了。”

曾世庭乖巧地坐在她身边:“我陪你。”

清明如水的月光下,欢迎剪着引魂幡的飘带,曾世庭擦拭弓箭。

两人都没在说话,有一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默契。

直到深夜,各自回了房间,可两人几乎都是一夜未眠。

因为欢迎一想到花行乐的死,就难过得睡不着。

而曾世郎担忧明日陈老师要去刺杀河本介夫,也亦是辗转反侧。

*

翌日,一大清早,欢迎为花行乐出灵发丧,用的是店里最好的长生棺材,将她埋在了城郊的山坡。

因为不能暴露花行乐的名字,所以这是一座无名墓碑,唯有引魂幡上写着——“身似芳兰从此逝,心如皓月几时回”。

仪式结束后,欢迎在坟前烧纸,纸钱顷刻间化为灰烬,被风吹散。

火星子熏得欢迎眼泪不止,虽然她与花行乐交集并不多,但每一次都给欢迎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初见之时,花行乐是舞台上嗲声嗲气唱情歌的摩登小女伶,相识之时,她是胆硬心狠为了复仇杀死万雄起的刽子手。

“杀人有什么难的呢?”

“你别忘了,我可是屠夫的女儿。杀猪剔骨,庖丁解牛,是我学会的第一个吃饭的本事,唱歌赔笑只是第二个。”

“从那一刻起,我跟世阆可是一起杀过人的关系。”

“就算这辈子还不了你这份恩情,那就下辈子。永生永世,总有能帮到你的时候,我会记着你这份恩情的。 ”

花行乐重情重义,她不仅帮自己找到皮影戏班,还说服曾世阆合伙开火柴厂,更是帮忙找到香水制衡樱花香烟……

欢迎一直都记得二人最后一次见面时——

花行乐悠然一笑,字字铿锵:“我们花界,斯业虽贱,然爱国之心,与你们并无二致。”

回忆到此处,欢迎抹了抹眼泪。

她声音沙哑道:“青山永志芳德,绿水长吟雅风。花行乐,若是有缘,我们来世再见吧……”

*

那日从城外回来,欢迎本想直接回长生棺材铺,可她却掉头一转,前往了醉仙阁的开幕仪式。

因为欢迎想要瞧一瞧,那个没心没肺的曾世阆,是不是还能心安理得的当日本人的走狗!

开幕仪式上,河本介夫忍痛出席。

新闻并未写明花行乐的刺杀方式,日本人为了顾忌颜面,当然也不会写清楚,只说河本先生受了皮肉伤。

河本介夫为了稳定日本商界和各方舆论,只能硬撑着亲自出席。

此时,他面色苍白,手拄拐杖,艰难地主持开业仪式。

醉仙阁门口两边都是日本人派来的驻军,美其名曰热闹造势,实则是为了防止再次发生刺杀事件。

欢迎赶到之时,门前早已人山人海。

她本来以为自己来迟了,却没想到开幕仪式尚未开始,原来另一位主人公曾世阆迟迟没有到来。

*

奉天城的另外一边,曾世阆去了日本人重兵把守的烟草仓库。

他刚要进去,却被日本人抬手拦住:“仓库重地,闲人勿进。”

曾世阆用日语说道:“你们忘了,我可是你们的合作方。第二家醉仙阁开业在即,我要检查一下你们的烟草质量。毕竟上次就发霉了,万一今日开业后卖的都是发霉的香烟,你让我这生意怎么做下去?”

日本人再次强调:“河本先生说了,除了他以外,任何人都不能进。”

曾世阆摊了摊手:“好吧,如果我不确认的话,那我就不去现场。若是今日的开业仪式无法顺利举行,到时候这责任谁来担呢?”

守门的日本人微微皱眉,几人对视一眼,谁都不敢担责,便还是打开了仓库的大门。

曾世阆嘴角隐隐牵动,浮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

这边厢,醉仙阁开业仪式上,欢迎也在左右张望,怎么迟迟不见曾世阆的人影?

人群中,大家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今日醉仙阁这新店还开不开了?”

“不会像上次一样,香烟发霉,又临时取消了吧?”

“听说前几日河本介夫差点让人给杀了,该不会是不敢开新店了吧?”

*

门前剪彩舞台上,等候半晌的河本介夫也开始焦躁不安。

旁边的人问道:“河本先生,我们的开业仪式还是否照常进行?”

河本介夫“啪”地一扣怀表,“算了,不必再等曾世阆,我们直接开始吧!”

他拄着拐杖,踉踉跄跄走出,站在台子的正中央准备剪彩。

*

对面的一栋二层建筑里,一支枪管对准了河本介夫的眉心。

持枪之人正是陈老师,他戴着眼镜,额角青筋凸起,一颗黄豆般大小的冷汗缓缓滴落在他的鼻尖。

*

另一边,烟草仓库里,曾世阆踱着步走进来,看着堆积如山的樱花牌香烟,淡淡一笑。

他从兜里拿出了一盒火柴,正是真真火柴,上面还印着花行乐的脸。

曾世阆看着火柴盒那笑靥如花的面容,真挚道:“花行乐,你说错了,在这个世界上,我对你的爱,绝不比你对我的少半分。”

他说罢,划亮了一根火柴,直接扔了出去。

那一点星火霎时如箭矢一般,点燃了面前的樱花牌香烟,顷刻间整个仓库都被点燃。

门外的人想要救火,可门栓早已被曾世阆从里锁住。

他的瞳孔里映射着赫赫火光和深深的悲怆,火势蔓延至他的长衫,不过他好像感觉不到一点被火灼烧的疼痛,反而在火光中含泪泣笑。

他的眼前好似又浮现起花行乐最后的模样——

花行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揪住他的衣领,咬着牙道:“曾世阆……我诅咒你,这辈子,哪怕下辈子,你都忘不了我的名字……我诅咒你,永生永世都会因此而后悔……我诅咒你,永远爱我而不得……”

曾世阆闭上眼睛,仿佛是在对自己说,也好像是对花行乐说。

“如果这是你对我的惩罚,那我接受,只要让我能再次见到你……”

他说罢,最后吻了一下火柴盒上的笑脸,然后纵身跃入灼灼烈焰之中。

*

另一边,开幕仪式。

河本介夫站在台子正中央,他拿起剪刀准备剪彩,身旁的手下终于移开了距离,他的面前再无遮挡。

对面建筑里的陈老师屏气凝神,倏地扣下扳机,一颗子弹骤然飞出!

可与此同时,河本介夫突然身下抽痛,微微晃身,竟然错开了子弹!

——暗杀失败。

转瞬之间,情况突变,河本介夫被两边的日本兵团团围住。

台下的人群也乱作一团,欢迎被惊慌失措的人潮挤得东倒西歪。

就在河本介夫准备上车撤退之时,远处一个耀眼的光点猝然一闪,一支长箭凌空飞出,“铮”的一声,射穿了他的脑袋,霎时脑浆四溅!

倏忽间,惊呼声、怒吼声,警哨声,日本人的咒骂声,无数种混乱的声音响彻整个街角。

所有人都在奔跑逃命,只有欢迎被钉在了原地,她的心脏急遽跳动,仿佛一张嘴就要从喉咙蹦出来。

因为杀死河本介夫的那支箭,正是花翎箭。

一瞬间,昨夜曾世庭的话涌进她的脑海。

“这箭羽用的是花雕的羽毛,它有极好的带风效果,能保证箭矢飞行的稳定性。只要对准目标,就一定能射中!”

欢迎举目四望,她只想知道曾世庭在哪里?

他会不会有危险?

他千万不要死!

逆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欢迎费力寻找着曾世庭的身影,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被人差点撞倒,连高跟皮鞋都被踩掉了。

她索性脱了这双劳什子,直接光着脚在街上奔跑,寻找着曾世庭。

在摩肩接踵的人潮里,欢迎一回头,恍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穿着白衬衫黑西裤,气质内敛而沉稳,整个人挺拔如箭,好似一棵倔强不屈的白杨,迎风而立。

宛如初见时那样,他好似即将融化的霜雪,正用清凌凌的目光看着自己。

二人隔着汹涌的人海对视,周围的嘈杂声、脚步声、警哨声、尖锐的日语咒骂声仿若都戛然而止,整个世界只剩下了彼此。

欢迎看着曾世庭瞳孔微颤,她猝不及防地涌出一个荒谬的想法。

——原来自己这一刻,才真正认识曾世庭。

——原来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勇敢。

——原来你甚至都不惧死亡。

——原来你就是一个冒险家。

当欢迎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光着脚飞奔向了曾世庭。

她踮起脚尖,展开双臂箍住他的脖颈,深深地吻住了他的嘴唇。

也许是因为吊桥效应,也许是因为日久生情,也许是后知后觉……欢迎此刻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比想象中的还要爱他。

一直以来,欢迎爱过的那些书中的人物,那些完美的形象,那些符合她心中幻想的模板。

孙悟空、拉里·达雷尔、塞尔玛与路易丝、断了臂的杨过、瘸了腿的罗切斯特,对游戏规则感到厌烦的莉莉丝;永不放弃追求自由的隗辛;野心勃勃的不落太阳季夏;潮汐图中游历世界尚未定型的巨蛙,雌雄同体的斑尾毛蜥安卓珍尼……

那些形形色色、男男女女、人类或非人类……

这些所有的角色都有一个共同的特质,就是具有反叛精神的冒险家。

不是英雄,而是冒险家。

此刻的曾世庭,不就正是冒险家?

想到这里,欢迎的吻骤然激烈,仿佛想把身上所有的力气和爱意都倾注在这个绵长的吻里。

时间仿佛按下了暂停键,周遭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大千世界只剩下了这个人,这个吻。

不知过了多久,亲吻的迷醉与眩晕让人忘记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好似穿越了岁月长河的光阴,又好像只是寥寥几秒,二人的嘴唇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曾世庭喘着粗气问:“你怎么了?”

欢迎努力克制住眼眶的泪水,挤出一丝笑容:“你忘了,我害怕的时候就喜欢乱亲人。”

闻言,曾世庭抱紧了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别害怕,有我在。”

欢迎点点头,下巴抵在他的颈窝,闭眼的瞬间,流下一滴清泪。

她心中默默道:“我害怕的,正是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