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纾意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除了熬夜带来的疲惫以外,并没有低血糖的虚弱表现。
她低下眼,“我……并不想因为这件事欠你什么人情,举手之劳而已。”
陆霁沉却想起上次她表情分外认真地说让他当她男朋友的话,唇角轻掀。
“可我乐意。”
“哦。”宋纾意很低地应了声,“所以这次你替万姐过来,是因为昨晚上让她给宿管阿姨打电话的人情吗?”
“嗯。我并不喜欢一直欠着谁人情,该还就尽快还。”
陆霁沉觉得一颗糖不够,又朝她勾了勾手。她了然地再度摊开手,这回他全拿走了。
宋纾意自从四年前遇见他,就养成了在口袋里常备糖的习惯。
也许、万一,如果再遇见他低血糖的情况,或许还能帮上他。
陆霁沉口吻随性地解释:“人情就跟高利贷一样,是会利滚利的,欠不得。”
“那……我的这个人情,你其实也可以不用还的。”她声音很轻,却又很诚挚,“我不要求你为我做什么,我不缺东西。”
他似笑非笑地:“你上次的话,我其实也能答应。”
宋纾意迷茫地仰脸看他,刚想问是什么话,却在下一秒想了起来。
她迅速别开眼,面颊染上樱似的粉。
小朋友还挺容易脸红。
陆霁沉笑意更甚,刻意似的,朝她稍倾了身子,“怎么,真是逗我玩的?”
两人此刻距离极近,宋纾意只要一抬头,就能撞上他的脖颈。
她不敢动,只清晰闻见他身上常抽的那款薄荷香烟的味道。
虽然她并不喜欢烟味,但融在他身上时,却冲淡了烟草本身的浓烈。
有点好闻。
宋纾意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她怕一用力,就要溺毙在这个味道里。
她声音细若蚊呐:“我……我上次是开玩笑的。”
“小朋友,以后可不能随便对男生说这种话,”对于她的僵硬,他像是浑然未觉,直起身子,“他们会当真的。”
比如现在朝他投来警惕眼神的某个小男生。
陆霁沉循着目光来源看去,是小朋友对着笑得眉眼弯弯的男生。
他啧了声,口中糖的甜味都淡了些。
宋纾意眼帘轻颤着,“我没跟别人说过这种话。”
上次那种直言要拿人情换他当自己男朋友这种事,她想,或许是这辈子做过最大胆的事了吧。
“那看来我是第一个,”陆霁沉勾了下眼尾,“挺荣幸。”
她听出他语气里玩笑的意味,微白着脸将脑袋垂得更低了。
如果换做个是明艳型的大美女,他或许就会直接答应下来吧?
宋纾意将脸埋进双臂,忍住了汹涌上头难过委屈的情绪。
尽管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只是远远地看着他就够了。可现在就在她身侧,有他的好友,欠他的一顿饭,还有他固执要还她的一个人情。
好像从上次高中同学聚会开始,他们的联系就已经丝丝绕绕地缠在一起了。
宋纾意以前从不敢这样妄想,只敢在日记本里一页页写下从她的视角与陆霁沉有关。
她得不到更多的。
如果没有那颗救他于低血糖中的糖,他们或许一点交集也不会有。
她会是学习依旧平平无奇安静坐在角落的学生。上个普通的高中,名不见经传的大学,选个就业率高的专业,毕业后找份凑合的工作。
她的人生轨迹应该会这样没有一点波澜起伏吧?
“在想什么?”
一声倦懒的轻笑透过喇叭传了过来,宋纾意惊得回神,愕然仰起脸。
陆霁沉按下关机键,背靠着讲台,就这么睨着她。
脑子里纷乱的思绪在一瞬烟消云散。
她轻轻摇头,“没想什么。”
“这里能活动的空间不大,等他们回来就转移阵地。”
宋纾意温声应:“好。”
其他学生回来得很快,怀里抱着各式各样的器材。
陆霁沉开了喇叭,“检查一下身旁的同学,确认室友都在,我们现在去操场,五点准时回来集合。”
董义民嫌弃这话筒没逼格,他还挺喜欢用的,方便、响亮。
法学专业学生听话地排好队往门外走。
眼见宋纾意站起身要回队伍里,陆霁沉叫住她:“你留下。”
宋纾意很乖巧地站住了,但还是怯怯地问:“那个……我不去操场的话,会扣我学分吗?”
他失笑:“不扣,有我做主,不会有人敢有异议。”
她便又重新坐了回去。
察觉到身侧的人还站着,宋纾意抬头问他:“你不过去监督他们么?”
“有我刚刚那一遭骂,他们不敢。”不能甩打火机盖帽,陆霁沉改换成了喇叭,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起开关来。
留在体育馆的学生并不多,大多都是不需要器材的。
有专业辅导员请了几个体育老师来,有散打、跆拳道,不少学生都好奇围着他们,同时跟着比划。
温正明总算得空从队伍里脱逃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小跑向宋纾意。
“纾意,我刚看见你扭到脚了,没事吧?”
听见询问,宋纾意仰脸朝他浅笑摇头,“没关系的,休息一下就好了。”
“我去跟我辅导员说一声,校医务室就在附近,我帮你买药回来。”
她还没来得及拒绝,温正明就已经朝专业辅导员跑去了。
陆霁沉全程看着,眯了眯眼。
“谁啊。”叫得还挺亲密。
他鲜少管闲事,尤其是自己以外的人际关系。
可看小朋友对着这小男生笑得开心,他眉心几不可查地拧了起来。
陆霁沉听见女孩软声解释:“是我初中同学。”
他眉眼松散下来,“挺巧。”
宋纾意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问这个,只当是无聊时间的消遣八卦,没有往下多想。
温正明没几分钟就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个塑料袋。
他蹲下身,和宋纾意高度平齐。“纾意,这里面有口服也有外用的,你现在用这个跌打酒试试。”
他拿出一瓶装着棕色液体的玻璃瓶,试探性问:“你方便吗?需要我帮忙吗?”
宋纾意接过,“不用,这点小事我可以自己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