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一个月内,林父醉酒后拉着林雨歌小手倾诉的次数,林雨歌自己计算起来,需要手指脚指全部数上才能算得清楚。
林父如cd光碟一般,不厌其烦地重复演讲着他的悲催的人生,他的故事林雨歌倒背如流。
林雨歌为父亲感到惋惜与难过,可同时又为他的频繁醉酒耍酒疯,感到痛苦,失望。
但那又如何,她自知无法选择出生,选择自己的父母,林雨歌认命而又反抗挣扎着。
后来林雨歌观察发现,林父喝醉只是为了借酒发泄。
为了让林父每次喝醉有个发泄的出口,为了家里少碎几个碗碟杯子,为了他和母亲能少些争吵,林雨歌甘愿做了林父最忠实的听众。
每次林父讲到掉泪的情节时,林雨歌总能做到合适的情绪回应,林雨歌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合格的演员,长大以后如有机遇,说不定还能进演艺圈发展。
和家里隔三差五的醉酒争吵相比,学校反而成了林雨歌躲避家庭灾难的避难所。
无论林雨歌在家里如何地低落,难过,只要一进入校园,她就能忘记家里所有的不快。
她来到吴老师的课堂上,吴老师不断地给林雨歌树立希望,吴老师夸她聪明,夸她阅读写作很棒,说她以后能考上很好的大学。
吴老师的鼓励赞扬,让林雨歌在班级里变得越来越自信,她眼睛里闪闪发亮,对未来又充满了希望。
最近村里流行起了一股“外出打工潮”。
当林父听说外面大城市的工人工资,一天能比家里多出十多元后,林父便随着同村的几个工友,一起去了大城市。
临走前林母为林父准备好了行李包,又为给他拿了来回的路费。
林父看着手里的钱,抽出一张十元递回林母手里,:“用不了这么多,车费也就十多块钱,到了工地管吃管住,也用不着钱了!”
“拿着吧!出门在外,有点钱傍身总是好的!出门看看外面活怎么样!不行就回家来!”
林父背着包要出门了,林母依依不舍,十万个不放心地千叮万嘱,林父也一个劲儿地嘱咐林母,在家照看好自己和孩子。
这一幕看得林雨歌有些震惊,她无法把眼前依依不舍,郎情妾意的一幕,和她们打架时的狰狞模样联系在一起。
林父应了林母的嘱咐,一周后,他真的重新回到了家门口。
林雨歌跟在林父身后听到他和母亲交谈,才知道,父亲不但没挣到钱,下车时还提错了包。
林雨歌眼见着母亲本就不悦的脸色,更加铁青。
“没事儿,拿错了也不亏!这包里我看了看都是时髦的女式衣服,你和两个闺女看看谁能穿!”
林父说着一股脑儿把包里的衣服都倒在了炕上,一堆女式服装里内裤胸罩夹杂在里面,林母看了微微皱眉,林雨歌也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林父眼疾手快赶紧把那东西从中挑拣了出来扔到一旁,对着林雨歌母女笑着说:“这个扔了就好,扔了就好……呵呵”
“爸爸,包拿错你没去换吗?”林雨歌看着拿错的包皱着眉头问道。
“没有,我下车拿完行李,长途汽车就开走了,等我发现拿错时,车早就没影了!”
“那里面有没有钱?或者是证件啥的?”
林雨歌看着这一堆衣服,看服装款式,这衣服的主人应该也就20岁左右,猜测应该是上学的大学生,或者是外出务工的打工妹。
“没有,里面啥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就衣服和一本笔记本。”
听到林父的话,林雨歌松了一口气,她想到一个女孩儿出门在外,丢了行李就很着急了,再万一把里面的钱或证件都弄丢了,那她肯定急死了。
林雨歌看到衣服堆里露出一本笔记本。
“爸爸,这是人家的日记本吗?”
“不是!里面空白的啥也没写!”
林雨歌庆幸,她换位思考如果自己的日记被别人看到,那该是多么的尴尬。
林雨歌拿过那本笔记本,笔记本里果然一片空白。
林雨歌很羡慕父亲写日记,她想着这本子怎么也不可能回到主人身边了,于是她有些心痒了。
“爸爸,这本子可以给我吗?”林雨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当然可以啦!”
林雨歌抱起本子很是开心,她终于拥有了人生的第一本日记本。
从那天开始,林雨歌开始每天写日记。
她把自己的心情,秘密以及对未来的希望,都写在这个本子里,这个本子仿佛她最亲密的朋友,它能知道林雨歌所有的,包括李可儿都不知道的秘密。
林雨歌学着父亲的样子,把她的日记本同样放进一个,平时只属于她的抽屉里,
时间一天天过去,林雨歌的日记越写越厚,日记本“朋友”,知道的秘密也越来越多,林雨歌也渐渐能理解父亲写日记的意义。
倘若一个人心中藏有过多秘密与心事,那么其内心必将承受重压,疲惫不堪。向日记倾诉,日记无口,绝不会背叛。
林雨歌因得到了一本能倾诉心事的日记本,开心了好久。可有一天,她却震惊地发现,林父的日记本竟躺在厕所地上。
林父的日记本封面有数页被撕掉,与污秽之物混杂,弃于林雨歌家的旱厕中。其余数页也沾染了厕中污垢,散落在地。其中内容毫无掩饰地呈现在林雨歌眼前。
林雨歌拿起本子,林父的笔记龙飞凤舞,林雨歌并不能全部认得出来,只能识别出一些句子:
“今天又是个月圆之夜,每到月圆的时候就特别想家……”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为一时贪念而失去自由,害了自己和家人……”
林雨歌一页页地翻看着,看着看着她的泪水便模糊了视线。
她擦干眼泪跑回屋,林母正在屋里做活。
“娘!是谁把爸爸的日记本扔厕所里当厕纸的?!”
“你爸爸自己扔厕所的啊!”林母头也没抬,继续干活。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林雨歌不理解父亲为什么这样做!明明还是之前那样珍视。
林雨歌退出屋子,她又回到厕所。她蹲下身凝视着那本污浊且残破的本子,只觉得躺在那里的并不是一本日记,而是被遗弃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