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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璟衍来到紫柔院,眉宇就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每一次来这种地方,他都会想到苏瑾璃取心头血那天的场景。

她苍白的脸色,干裂的嘴唇,沙哑无力的声音,黯淡无光的眼神,都一一在他脑海里浮动着。

甚至于,每天晚上做梦,都会梦到苏瑾璃取血而亡的可怕场景,这种怪异的气氛逼得他快发狂。

所以,他不想来紫柔院,宠幸聂小玉,只为忘掉那刻骨铭心的痛苦。

房间内,柳轻柔已经醒转,坐在床上,修璟衍迈着有力的脚步走了进来,看着坐在床上眩然而泣的柳轻柔,心内竟是没有太多的感觉。

若是换在从前,他一定会心疼得不得了,可现在,他竟然不再有感觉。

修璟衍心内有过愧疚,可这丝愧疚立刻被对苏瑾璃的悔恨掩盖下去,上前问道:“柔儿,你怎么样?”

柳轻柔将一头青丝拢到脑后,抬眼看着修璟衍,心却攸然一惊。

修璟衍深青长袍最上面一粒扣子没有系起来,蜜色的脖颈上映着一个淡淡的淤红印子,正是吻痕!

柳轻柔近距离地看着,十分清晰,不由浑身一颤,想到修璟衍这段时间对待她的冷淡态度,泪水扑簌簌地打在粉颊上,“王爷,您还记得臣妾吗?”

修璟衍听着这话,心里很别扭,“你最近身子不好,本王想给你一个安静的环境。”

柳轻柔咬住手背,凄凄道:“王爷与新欢燕尔呢喃,自是不记得臣妾了。”

修璟衍的脸色瞬间变黑,薄唇轻启,“本王做为一个王爷,难道连自己的空间都没有了吗?”

“臣妾不敢。”柳轻柔违心答道。

修璟衍这几天心绪本就不好,被夏紫柔这么一捣,更是有无名的火气在胸间汹涌,压抑着低沉的嗓音。

“三妻四妾,本属正常!本王准备将小玉抬回来,给她一个名分,你大不可为这吃飞醋!”

说着抬步走到房门口,吁了一口气,回头补充道:“柔儿,你不是一直想做本王的王妃吗?若是连这点容人的胸襟都没有,岂不是叫本王失望!”

修璟衍走远,柳轻柔小脸惨白。

如果在从前,修璟衍提到她做王妃之事,她心里是欢喜的,可此时,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感觉十分凄苦。

给小玉一个名分?

是夫人,还是侧妃?

就算她做了王妃,那现在局面,与当初苏瑾璃为王妃,她为侧妃,王爷宠妾灭妻,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难道,是在走苏瑾璃的那条路?

柳轻柔想到此,心中大为慌乱。她虽然没见过聂小玉,但也知道,青楼里摸爬滚打的女人,能是好对付的吗?

看着孤凉的院落,她真是切实体会到了当初苏瑾璃的处境了。

而苏瑾璃,却能淡然,不把这一切放在眼里,可自己,却做不到!

柳轻柔此刻真真是傻了,甚至在想,如果自己当初不这么急着排挤苏瑾璃,不想方设法赶她出门,置她死地,现在的情形,是不是又不一样呢?

皇宫,门庭巍峨,一袭雪白出尘、做工精致的玉袍在宫门内隐约可现。

南砚初颀长的身躯走了出来,上了停在外面的一辆华丽马车,红润的薄唇上,勾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苏瑾璃倒是来真的,将他制的痒痒粉洒到了皇后身上,皇后召了太医看,好了没多久,身体又开始发痒溃烂。

宫里多名太医看了,依旧如此,脸上都挠得坑坑洼洼,害得皇后整天把自己关在坤宁宫里不敢出来,这次韩王才找了南砚初过去。

南砚初自己配的药,当然是有解药了,不过别人都不知道而已。

回了翡翠楼,南砚初第一件事就是去偏房看望苏瑾璃。

走进内室时,只觉眼前一亮,南砚初的脚步本能地停在了房门外,抬起眼睫,不可思议地望着面前一道独特的风景。

门楣上,床架上,墙上,衣架上,四处垂着一束束美丽的珠帘,每一束都穿插着小巧精致的千纸鹤,颜色有粉红、淡黄,天青、雅蓝,五颜六色,极为好看。

随着南砚初长袍带起的衣风随风扬起,坠在帘尾的珍珠互相碰撞,发出叮呤呤悦耳的响声。

“这就是千纸鹤?”南砚初感叹出声。

前几天,苏瑾璃坐在床上,无法下地,便叫他找来一些薄纸,折什么千纸鹤,却不曾想到,这么快这里就成了千纸鹤的海洋了,真的好美。

苏瑾璃与修落雁在屋里相对坐着,手中翻转不停,折完第一千零一个千纸鹤,苏瑾璃才无聊地伸了个懒腰,望向南砚初,“回来了?”

“嗯。”南砚初眼尖地看到她的大衣搁在了床上,忙上前拿过来为她披上,扣上扣子,“受凉了怎么办?”

“哪有那么娇贵!”苏瑾璃唇上见了一丝笑意,可转而面色严肃地问,“如意的事,为什么瞒着我?”

南砚初怔了一怔,看着修落雁,后者一脸无奈。

“怕你伤了身体。”南嚣尘实话实说,他知道,苏瑾璃最恨的就是别人欺瞒于她。

苏瑾璃其实何尝不知他的苦心?淡淡道:“我想审如意,现在。”

“现在?”南砚初有点担心她的身体。

“没事。”苏瑾璃笑了笑。

修落雁也放下手里的千纸鹤,走过来道:“南大夫,我看不如把如意叫出来问一问吧,这事不问,也始终是心里的一个疙瘩。”

南砚初点点头,便出去唤南耀将如意带过来。

如意在柴房住了这么多天,吃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整个人比往常瘦了好几分,面色蜡黄,眼神无光。

进来时,便看到苏瑾璃坐在外房的高椅上,另一边是修落雁,当即慌慌张张往前跪倒,“小姐!”

如意低垂着眼睫,心虚之下,根本不敢与苏瑾璃视线相接。

南砚初站在苏瑾璃身边,眉目清冷,“如意,到了今天,你还不想说实话吗?”

如意贯彻着她的一问三不知原则,默不作声。

苏瑾璃冷冷勾起唇角,叩了下桌面,“如意——”声线低而有力。

别人难撬开她的嘴,可苏瑾璃只消一个杀人般的眼神抛过来,如意便觉得浑身哆嗦,连忙俯在地上,“小姐,是,是柔侧妃要奴婢这么做的!”

“休胡口乱言!”说话的,是南砚初,眉宇间尽是厉色。

“我没有胡说。”如意瑟瑟地看了南嚣尘一眼,早知道跟他说就不会信,谁不知道他是柔侧妃的师哥!

“事到如今,奴婢也横着一死,只是想把所有的事情告诉小姐,前年冬天,您掉进河里,是柔侧妃用眼神示意奴婢这么做的,去年夏天,您被诬陷偷了柔侧妃的簪子遭了王爷一顿毒打,

也是秋菊姐姐让奴婢拿走,放在您房里的,今年柔侧妃病好后,砒霜、天机阁,小春,都是她一手安排的。”

苏瑾璃听着,微微张大了嘴,原来还有事情她不知道的呢!

偷了柔侧妃簪子被修璟衍一顿毒打?如果她不早说!要是现在还在王府,她一定要从修璟衍身上把这顿打找回来!谁叫他不信任古代的苏瑾璃?再怎么说她也是王府正妃啊!

还有柳轻柔,她应该把她手臂折断扔到河里,而不是韩夫人!

只是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她也不在王府了。

听了如意的供词,一旁的修落雁心惊胆颤,不由伸手握住了苏瑾璃的手,而南砚初,一张脸早已全黑。

“你说的,可是真的?”

南砚初柳眉紧拧,眼神冰冷,咬紧牙关道,“如果让我知道,你说的有一句是假话,我当场废了你!”

如意见南砚初动了真怒,匍匐在地面上,一动不敢动,“小姐,我句句属实!砒霜的事,小姐早知道了,难道不是吗?”

如意说的这些事,苏瑾璃心中自是有底的,然而,一阵肃杀的冷意顿时袭卷了全身。

四周的空气,都冷得快要成冰。

苏瑾璃心头微惊,侧头看了眼南砚初。

南砚初并没看她,死死盯住如意,脸色极为难看,放在身侧的大手握紧了拳头,紧了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周身遍布着冷然的杀气,桃花眼微眯,眉宇之间满是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