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对面的身影倒地,劫强撑着的最后一点意识逐渐松散,身体无力地向后倒去。
本以为杀死父亲这座横亘在心中的大山会让他无比舒畅,然而,心中却涌现出难以言喻的悲哀和惆怅。
复杂的情感交织,如厚重的乌云,压抑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背后支撑住他倒下的身影。
视线上方,一双褐色的眸子望着他,另一只手执着疗愈液,递到他的唇边。
凭着本能,劫微微张口,任由那清凉的液体流入喉咙,修补着身体的创伤,也唤醒出一些理智。
“谢谢。”劫露出微笑。
自从父亲假死开始,他已经很多年没有露出笑了,几乎要忘记笑是什么感觉?
“谢倒是不用,你妹付过我的雇佣费了。”莫沫的声音很平静,将人扶到旁边比较干净的地方,放下。
劫靠着墙壁,一时有些无言。
莫沫的意识在空间翻找了一下,拿出两支营养液,自己打开,喝了一支。
消耗过度的体力逐渐恢复。
她将另一支营养液递给劫。
劫想提起手臂拿,受伤过重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一动不动。
他的面上闪过一丝窘迫。
莫沫意识到他的情况,揭下盖子,递到他的嘴边:“喝吧,恢复些力气。”
从前,莫沫也遇到同样的情况,命都差点没了,也是伙伴们喂食,所以并不会瞧不起或者轻视。
照顾伤员,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感受到那份坦然,劫的心情也变得平静下来,张开唇,咽下草莓味的液体。
事情已经完美解决,莫沫坐在劫的身旁,脸上颇为苦恼,在思考要不要联系鹿冥。
别看鹿冥平时较为温柔,那是在没惹怒他的情况下。
狱罗可是至今流传着关于鹿冥脾气的一句话“宁惹首殿,别惹二殿。”
没办法,她这个首殿有时也怵鹿冥。
“唉。”所有的惆怅化为一句叹气,莫沫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
然后,又坐了回去。
再等等吧。
周围的蛊虫感应到什么,原本平静的它们,忽而再次变得躁动起来,黑雾不断翻涌,让出一条道路。
在道路的尽头。
莫沫看见熟悉的身影愤怒地看着自己。
遇星州怎么会这么快解开麻醉剂?
这个疑问跳出来的瞬间,名为危险的讯号在脑中疯狂撞击。
莫沫没有犹豫,抱住地上的身影,朝远处狂奔。
她和劫消耗严重,此刻根本不是遇星州的对手。
唯有逃跑。
“搭档,救命。”这个时候,也不管其他的后果,莫沫解除对精神链的屏蔽,在脑海中呼叫救援。
奔跑的时候,余光往身后看去。
遇星州站在单凌的尸体旁,垂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周身的职能却暴涨好几倍,狂风发出“呜呜”的咆哮,蛊虫们密密麻麻地聚拢在一起,围在他的身边。
单凌对于遇星州来说,是重要的长辈。
到现在都还记得,在13年前的场景,四周都是染血的尸体,他呆滞地站在原地。
是义父将他拉入隐蔽的地窖,捂住他的嘴唇,封闭所有的气息,躲过了那人的屠杀。
“想要报仇吗?”
在那个人走后,义父问他。
他浑浑噩噩,听到这句话,却几乎下意识点头。
义父伸出手:“跟着我走,我会教导你使用自己的力量,培养势力,让你终有一日,可以向王庭报仇。”
于是,在那一年,他牵住了义父的手,经历无数历练和风雨,变成现在的强大模样。
遇星州完全不敢想象,如果没有了单凌的引导和陪伴,自己会怎么样?
他抬眸,看着那个逃跑的身影,向城中所有的蛊虫和蛇人,统一下达指令——“不顾一切杀了他们。”
“咳咳……”
耳边响起虚弱的低咳声。
遇星州立即低下头,地上那位失去呼吸的身影,缓慢地睁开眼睛。
“义父。”遇星州声音颤抖,激动地呼唤着。
单凌:“我没事,替死蛊保住了我一命。”
经历过无数次生死事件,单凌费尽毕生心血,精心培育出一只替死蛊,种在自己身体里,可在关键时刻可以保他一命。
遇星州立即割开自己的手腕,鲜红的血液滑落而下。
单凌张开嘴唇,接住并咽下那些宝贵的血液
奇迹般地,他的面色肉眼可见地变得红润起来。
“州州。”单凌声音逐渐地有利了一些,“即刻开始培养蛊王。”
单凌的心中涌现出一股紧迫感,像是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生。
他们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是。”遇星州立即回应。
矗立在城市中央的高塔,尖端迸发出血红的光芒,如同天幕垂落,瞬间覆盖住整个城市,将一切笼罩在其阴影之下。
空气之中开始弥漫出一股奇异的、难以抗拒的香甜气味,引发着最隐秘的欲望,让人失去理智,陷入癫狂。
这座偏远的城市,即将迎来一场血腥堕落的狂欢。
“不要……闻。”肩膀上的劫焦急提醒道。
莫沫感受到身后的追兵停了下来,放下扛在肩膀的劫。
他的表情很奇怪,面色泛起不自然的红晕,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自然……自然界的毒蛊会在……会在交配中互相吞噬掉伴侣,增强自己的力量。”
劫的话语断断续续,每一次呼出的气,转瞬间在冷空气中化作白雾。
“他们……他们在培养蛊王,这光芒有……毒,会引诱……情欲、暴戾。”
莫沫不懂,并大为震惊。
换作以前,劫或许还可以抵抗,不会那么快沦陷。
但此刻,受伤的原因,他在嗅到那股异香的瞬间,来不及做出反应,身体出现了异常。
劫指尖去勾腰间的匕首,想要用疼痛唤醒理智。
莫沫抬头看向天空。
天际,巍峨的高塔宛如独角巨兽,塔尖是其巨大的竖立瞳孔,傲慢冷酷地俯视着下方所有人。
毁了这座塔,阻止这场即将到来的噩梦。
莫沫的脑海浮现出这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