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过去。
莫沫以为村子里,所有的人都随着那场变故死亡。
明明已经接受这个事实,将那些有关的记忆藏在脑海深处,不敢让任何人知道。
此刻,童年的玩伴作为敌对的存在,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命运可真是会开玩笑啊。
莫沫捂住心脏,试图平息想要冲到他面前,质问的冲动。
“莫沫。”鹿冥透过精神链的反馈,感觉到莫沫一瞬间出现的激烈情绪反应。
莫沫闭上眼睛,手指紧紧掐住掌心肉,疼痛刺激着大脑,将不该有的情绪全部压下。
遇星梦在十三年前死了,她是莫沫。
这样在心中念叨着。
莫沫重新睁开眼睛,目光落在远处的身影,面色平静道:“我没事,继续按计划行动。”
莫沫已经知道遇星州将整个罗浮城变成虫巢和异化蛇人的原因了——积蓄力量,向王庭复仇。
那个开朗活泼的男孩竟然变成这样偏执残忍的性格。
莫沫苦笑,她也变了啊。
所以就这样吧,不要相认,继续按照原计划阻止祭祀。
整个祭坛沐浴在一片幽蓝和银白之中,铜钟敲响,一声接一声,荡起一层又一层涟漪。
歌声随之响起,那是一首古老的曲谣,或许早在这个新时代,被人世遗忘。
但在此刻,它拥有了新生,围绕着祭坛的人真切地感受到了某种与源自古老岁月,与生命脉动紧密相连的强大力量。
遇星州手握古树制作的权杖,杖身散发出淡雅的光泽,映照在他的银发与金色镶边的长袍上,仿佛是月之精华与日之荣耀的结合体。
长袍上的银蛇图腾栩栩如生,与金蛇蜿蜒缠绕。
银色的长尾从衣袍之下展现出来,几乎占据半个祭台,遇星州转头,目光落在台下的圣女身上,朝她伸出手掌,作邀请的姿势:“过来。”
圣女穿着与他一样形制的祭祀袍,带着银白的面纱,一步一步走上前,手掌覆盖在覆着一层黑纱的掌心。
劫站在台下,看着自己的妹妹上台,变成这场祭祀最大的祭品。
而,在他旁边的父亲是始作俑者之一。
劫移开视线,不再去看祭台的那一幕,目光转向单凌。
三年前那时见到死去的父亲,出现在面前,是什么样的心情都快忘却了。
只是,那股下意识的悸动让他明白,不论何时,父亲都是他的阴影。
劫的感觉没有错。
蛊毒师都是疯子,单凌绝对是疯子中的疯子,他出生后,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继续自己的计划,将他扮作女孩。
那些质疑劫性别的人也被单凌处理掉。
所以,劫这么多年能够在启罗安稳生活下来,一步步走上启罗少族长的位置,之后进入王庭,成为首席,里面都有单凌的手笔。
还包括敏的出生,星辉需要一位承载圣女诞生的躯体,而敏从开始就是这位人选。
但,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份秘密。
遇星州也不知道。
这全部都是单凌告诉劫的。
那时,翠绿的毒蛇卷住他的脖颈,尖利的毒牙对准他的脸颊。
名为父亲的人微笑,眼神却没有任何温度,对他缓缓说道:“劫,你注定逃不过我为你规划的命运,现在,星辉需要你的供奉,我会让你假死离开王庭。”
劫的浑身都在颤抖,脖颈处轻易能取走他性命的毒蛇此刻远不及面前的父亲带来的恐惧要多。
原来他的命运啊,从出生开始,就是作为父亲的傀儡活着。
单凌很满意劫对自己的恐惧,继续道:“而敏之后会继承你的位置,又有觉明的帮助,受蛊的控制,能够为我们带来王庭总部的内部信息。”
所以,一开始泄露莫沫几人行踪的内奸不是其他人,正是敏本人。
劫听着耳边的歌声,恍惚中,想起莫沫在黑雾之中跟他说过的话——“你的父亲,他不爱你,也不爱敏,他爱的从来都是自己。”
“父亲,你爱我和敏吗?”劫不知为什么,突然就问出口了。
他很想知道单凌的答案。
单凌转头看向自己的这个儿子,弯唇,微笑,作慈父状,毫不犹豫道:“爱。”
明明说着爱,劫却从里面没有感受到任何情感。
他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嗯。”回应了一句,继续看向祭台。
单凌没有在意他的异常,或许说,他从来就没有在意过劫这个儿子。
一个可以将女儿作为祭品的人,怎么能奢望他有情感呢?
祭祀还在开始。
遇星州手中攥着泛旧的发带,样式普通,上面雕刻了一个桃子笑脸。
他温柔地将敏飘散的头发并拢,用桃子发带扎起。
“小梦,等你回来,我会教导你熟悉这个陌生的世界,然后,带你去王庭救出遇月。”
敏眼神空洞,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遇星州拿出银质小刀,刀刃翻转,割开手腕。
血液流了出来,没有往下滴落,浮在空中,围绕敏的身边。
遇星州拿起权杖,杖端轻敲祭台。
脚下的深红祭台浮现出亮眼的光芒,光芒散去,光洁的祭台出现是蜘蛛网一样的纹路,从里面爆发强大的力量。
“那是……”莫沫睁大眼睛。
风刃切割开束缚的镣铐,鹿冥活动着麻木的手腕,眼神复杂,解答道:“是失传了已久的阵法。”
他心中明白,这个世界的真相会随着这些事件的发生,即将浮出水面。
而自己剩下的准备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了。
莫沫问:“咒术师的那种?”
鹿冥语带含糊:“算是。”
察觉出他的异常,莫沫没有多问,注意力转向手腕的的镣铐,打了个响指。
“砰。”镣铐在爆炸声中四散。
爆炸的余波被解除束缚弹出来的防护屏障轻松挡住。
“星州哥。”
就在这时,祭台那边突然出现了焦急的呼喊声。
只见那位被控制的圣女,手持匕首,反手挟持住没有任何防备的遇星州。
她冰冷地看向台下的蛇人们,威胁道:“你们谁敢动一步,我就让他血溅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