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晓灿接过吸饱了血的火龙尾梳之后,手心一直发烫。
感觉有些握不住梳子。
只是这个时候,她根本没有心情理会手心的烫意。
酒葫芦破开成两半。
小的那一头滚到了一边,大的一头像一个大钵一样,立在那里。
狄晓灿还有发懵之中,龚齐洪伸手过来,直接抢走狄晓灿手中带血的梳子,扔在那个大钵里头。
然后,摇晃着那个大钵。
一边摇晃,一边神神叨叨的念道:
“冰魄头中鲤鱼游,神怡气静定万均。冰魄掌中红线走,心若冰清尘不染。”
念了一遍之后,便将那个大钵里面剩下的酒水,直接往徐璟惠嘴巴里喂。
狄晓灿被他的这个骚操作,给弄得更懵了。
这……
怕不是受不了刺激……
疯了?
但是,脑子里突然飘过许多细节,她品了一下,又觉得龚齐洪这样做是正常的。
如此这般违常规操作,应该也是和先前喂灵丹妙药一样。
尽人事,听天命。
死马当活马医。
这个酒葫芦,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那个朴恩口中,能医治世间所有病痛,能荡尽天下邪魔之气的冰魂人头。
那次在祭台底下,那个怪兽本来是刀抢不入,没有神智。
结果就是因为一口咬在了这个酒葫芦伪装的冰魄人头之上,突然之间就有了神智。
不对,不是突然之间生了神智。
而是,就好像一个被什么糊住了心脉七窍之人,被‘清开灵’驱散了脑中迷雾一样,恢复了从前该有的神智。
然后,之前拔不下来的死生花,在那个瞬间,被顾少卿不费吹灰之力给拔了下来。
那天,她与顾少卿其实隐晦的提到了此事。
只是,此事毕竟事关龚齐洪的绝秘,两个人便没有就此深谈。
若此物,真的能荡尽天下一切邪魔之气,那么为什么龚齐洪在听说她被诅咒之后,没有拿出来给她驱邪呢。
如果此物无用,那么,为什么在祭台那次,它又显示了神威呢。
脑子太乱。
一时间也想不了太多。
狄晓灿紧紧的盯着徐璟惠,期待着奇迹发生。
龚齐洪一边往徐璟惠的嘴巴里灌着血酒,一边哽咽。
“璟惠,你醒醒。”
“你一定要震作,你不会死的……”
可是,徐璟惠的眼睛却再也没有睁开。
自从前呕了那几口血之后,整个身子便一直一动不动。
先是被利剑刺突心脏,然后被大力甩跺,鲜血喷得满场都是,就算是个壮年男子,性命都要交待,何况徐璟惠这样一个身体本就孱弱的女子。
若不是捏着一口心气,还有事情要交待,只怕早就断气了。
徐璟惠虽然断气,眼睛却没闭上。
狄晓灿想起她最后盯着虚无之中的那句“脏了……脏了……”心里疼得不行。
痛哭之中,上手将她的眼睛合上。
合了两三遍才合上。
龚齐洪一直扶抱着徐璟惠,怀里的人没了气息,他早就感受到了。
只是不能接受而已。
可是再不能接受,也只能接受。
疯过了,过激的事情做过了,还是无能为力。
绝望的龚齐洪,将那个半葫芦状的大钵直接扔了去。
“骗子,都是骗子……”
“说什么能治百病,都是骗人的,骗人的。”
他将这个冰魄人头拿到手上,已经研究了快二十年了,可是始终都没有发现它有任何不同。
后来,连他自己都信了谢仲意的话,那就是个谣言。
这冰魄人头之所以被人称为至宝。
不过是因为它刀枪不入罢了。
不过一个钵,刀枪不入又有什么用。
所以,后来,他就将这东西嵌在了一个奇巧的葫芦里。
一方面是为了隐藏,一方面发挥它的作用,防护。
还别说,真有些防身护体的功效。
曾救过他数次。
也让他彻底死了心。
可是那天。
那天在祭台之时。
这冰魄人头帮狄丫头挡煞,放到那个怪兽口中,那怪兽分明就一下子变了,好像真的被荡清了身上的什么邪魔之气一般。
那么,这就说明,这冰魄人头是真的有什么玄幻的驱邪的效果。
只是他找不到打开的方式而已。
还是他没用。
龚齐洪垂头丧气的抱着徐璟惠半晌。
才抬头两眼腥红的看向狄晓灿。
“到底怎么回事?”
他这些天一直在给顾少卿用死生花炼药。
昨儿个天快黑了才练好,练好之后就直接给顾少卿送了过去。
听顾少卿说徐璟惠的疯病已经好了,恢复正常了,然后去了庵堂里静思。
是狄林陪着去的。
已经去了好几天了。
因为几天都没有消息,所以晓灿过来看看,并接他二人回家。
但估计天色太晚赶不回来,得等到明天。
可他一刻也等不了,璟惠疯病好了,肯定有很多话要对他说。
谢氏当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才会被一把大火给全都烧没了。
当然了,他也是担心徐璟惠清醒之后,受不了刺激再次触发什么顽症,所以才急急的赶来的。
大半夜的,他安排好顾少卿用药,就往清云庵赶来。
可是,没想到,刚到清云庵,就听到里面有哭喊声,打闹声,远远的就看到有人在里面杀人行凶。
而被击杀的人,竟就是璟惠。
璟惠的一头黑发,还全都白了。
至于,来之前,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龚齐洪完全不知道。
龚齐洪问得太笼统,狄晓灿脑子又乱,张了张嘴,一时间还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龚齐洪瞅了眼四周,没看到狄林,不禁问:“你爹呢?”
来的时候,他还远远看见。
那剑本来是要刺那个狄林的,不知怎地狄林往旁边一让,剑刺下去,就刺中了后面的璟惠。
他有点悔。
若他那时及时出手,说不准,璟惠就不会死。
可是……
狄晓灿深吸一口气。
悠悠道:“我娘说了,他不是我爹。”
说着,就用最简短的话,将徐璟惠告诉她的身世,还有刚才狄林挡剑,却被徐璟惠拉开的事说了一遍。
“死的本来应该是我……”
龚齐洪这才想起,徐璟惠最后说的那些话。
什么他确实该死,什么我们母女绝对不能受他的大恩,他犯的罪用血洗都洗不干净之类。
这个他明显指的就是狄林。
那时他心乱如麻,根本来不及考虑璟惠话中的意思。
此时,会过意来。
一时间脸色难看至极。
至于狄林犯了什么罪。
龚齐洪不想问,他想璟惠应该也不想让他知道。
可是,手上爆出的青筋包,跳动的眉头,粗喘的气息,都暴露了龚齐洪此刻的想法。
他想杀人。
杀狄林。
碎尸万段的那种。
“所以,你不是狄家的女儿,而是谢家的女儿?”
狄晓灿点了点头。
然后,抽泣着抱着脑袋低下头。
我不姓谢,我不是狄林的女儿。
所以,我还该回狄家村吗?
我以后要用狄晓灿这个身份活下去吗?
还是……
徐晓灿?
谢晓灿?
狄晓灿只要想一想就觉得脑子疼。
天下之大,竟无她容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