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恩并非不解莱茵家人的纠结,只是觉得这家人实在古怪,明明能想清楚的事,却偏偏拖延不决,迟迟不给答案。
如今这情形,怕是谁都不快活了。
若是任由事态演变,五成是场悲剧,剩下的一半,或许不过是平淡的家庭纷争...
后者尚可接受,悲剧则不必了。
秦恩厌恶悲剧,非因厌烦沉重,而是悲剧处理不当,便真的成了“惨剧”——毫无意义,只有绝望与痛苦的悲惨。
说来复杂,简单而言就是:不可强塞苦涩,不能轻易施予,即便是那苦难,也需让人品出些真实的人生滋味,让人信以为真,否则不过...
罢了,太过恶心,不提也罢。
一旦抱持创作悲剧的心态,十有八九会沦为那种“惨烈的悲剧”。
喜剧却不然。
喜剧中,角色间的争执冲突虽多,却不会真有生死,最后总会欢喜团圆。
创作喜剧的动力,便在于作者深知自己要创造欢乐。即使无法一举成名,至少不会写下令人不忍卒读的故事。
身为喜剧作家,秦恩自然懂得如何让这个拧巴的莱茵家真正团聚(尽管似乎少了某人)。
于是他首先找到伊芙利特。
“嘿,有人吗?”秦恩敲了敲伊芙利特的房门,问道。
“没人在。”伊芙利特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哦。”
说完,秦恩故意重重地踩着脚步,制造出咚咚的声响,离去。
“慢着,站住!”伊芙利特匆忙开门。
“咦,不是说不在吗...”
见秦恩那张欠揍的笑容,伊芙利特便知又中了他的诡计,她瞪眼怒视,正要关门。
“女侠留步!”秦恩几步上前,一脚卡在门框与门扇之间。
哎呀,夹得我好痛...
伊芙利特慌忙松手,却仍摆出不让秦恩进屋的姿态。
“有何事?”她问。
秦恩正色道:“有些事,我必须和你谈谈。”
“......”
伊芙利特少见秦恩如此严肃的表情,她明白,一旦他对她露出这神色,必是关乎重大,不容忽视和拒绝。
当然,拒绝也可,但这厚脸皮的定会死皮赖脸纠缠,烦死人不偿命。
“进来吧。”
秦恩随手合上门,伊芙利特坐到床上,静静望着他,等待他开口。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
“你希望和赫墨她们保持怎样的关系?”
伊芙利特虽猜到秦恩的来意,但直接问及,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她黯然道:“我怎么知道...”
“你必须弄清楚。”
“为何?”
“因为她们最在乎的是你。”
伊芙利特扭过头,沉默不语。
“...我不知道。”她烦躁地回答。
正常,这种问题并非一时三刻能答得出。将关键问题抛给伊芙利特,让她直面现状,唯有信赖她非凡的情感智商了。
秦恩想至此,收敛起“严厉兄长”的姿态。
顺带一提,这称号是他自封的,可见他取名水平之差。
秦恩蹲在伊芙利特面前:“不知也没关系,你可以仔细想想,不用急,反正她们都在,不会走。”
伊芙利特稍感宽慰。
她转头看向秦恩,又避开视线,皱眉,轻启唇瓣,无声地说些什么,然后再次望向他。
“为何对我这么好?”
“因为—”
伊芙利特再次移开目光:“别说是把我当妹妹,我没承认过,别自作多情。再说,那只是借口吧?因为你这人...”
“从初次见面,你就黏着我不放,是可怜我吧。”
对于伊芙利特翻旧账,秦恩并未惊讶。
他平静应道:“你说得没错。”
“你...”伊芙利特悲伤又愤怒地瞪着他。
秦恩无视她的反应,继续道:“那根本不重要。”
“不重要?”
伊芙利特因餐桌事件情绪低落,旧账重提,又听秦恩坦诚真相,心情降至冰点。本能的防备使她显得咄咄逼人,仿佛回到矿石病未治愈的时候。
她抓住秦恩的衣领,用难以置信的哀伤语气问:“你现在也是在可怜我?”
“不是。”
秦恩依旧冷静,伊芙利特感觉这才是真实的他。
“...快滚,我不想见到你。我以为你和赫墨她们不一样,不是为了赎罪,不是因为同情和可怜我...”伊芙利特松手,揉揉眼睛。
秦恩静静看着她。
“那你为何还在这?”
“因为我喜欢伊芙利特。”
“诶?”
伊芙利特瞬间愣住。
秦恩微笑道:“不仅是我不,赫墨、塞雷娅也是。”
“.........”
“人与人之间的亲近,不是无缘无故的。我同情你,可怜你,没错,但若非如此,今日你也不会和我在这里交谈吧?”
换句话说—相识的原因并不重要。
伊芙利特审视秦恩,恍惚间,她颠覆了先前对秦恩的印象。
这才是他的真实面目。
“这...”伊芙利特结结巴巴,脸红如烧。
虽然明白秦恩所言与她所想不同,但她还是感到羞涩。此刻,伊芙利特真正显露出淑女风范。
“所以—”秦恩打算继续说。
“等等等等,你先别说话,不,不如说别待在这儿。出去,快出去!”
伊芙利特一脚踢飞秦恩,将他踹出门外。
我x...
被踹出门的秦恩只觉脸部剧痛。
踹我也就算了,居然踹脸,不懂打人不打脸吗!而且背也很疼...
“砰!”伊芙利特关上了门。
哎呀,真是服了,好言好语讲道理,结果被踹出门,还关上门。唉,算了,还是先去找赫墨和塞雷娅吧,毕竟她们也需要说服,否则此事难有善终。
秦恩撑着拐杖,像个老者般缓步行走,隐约听见伊芙利特的声音。
“笨蛋。我会再想想的。”
闻言,秦恩微笑着。
“哈哈,你叫我笨蛋?没脑子的小火龙!”
说完,秦恩拔腿就跑,听见门再度“砰”地一声巨响,他直冒冷汗,求生欲催促他跑得更快。
然后,他...
扭
如同花样滑冰选手的高难度单脚旋转,加上某团长的嘶吼,还
\"如此甚好。”
秦恩轻轻活动了一下塞雷娅疗愈过的脚踝,丝毫疼痛未曾察觉,随即向她竖起了拇指。
“高明。”
何奈并非博学之人,一句“高明”足矣涵盖世间称赞。
塞雷娅微微颔首:“那你可去吧,我还需忙碌。”
“话言如此,此刻真是工作之时?”
她皱紧了黛眉:“何意?”
虽秦恩乃罗德岛领袖,塞雷娅却鲜少表露敬意,此刻亦是如此,语气中略带不悦,或许是想起了刚才的不欢而散的宴席。
秦恩轻抚下颚:“字面之意,你觉得现在宜工作?”
“........”
“我们皆是成年人,无需兜圈子,直言不讳。伊芙利特需要你。”
塞雷娅倚于椅背,眼神平静,静静地聆听秦恩的话语。
“还是说,你欲逃避?”
“绝不。”
“当真?”
塞雷娅正待回应,话到嘴边却又吞回。
她默然侧过了头。
秦恩双掌撑床,感慨道:“小火龙已非昔比,她已成长,但这并不表示她能承受你们二人的压力。”
“压力?”
秦恩并未直接回答,目光投向屋中的铜镜:“你常照镜子?”
塞雷娅轻轻点头。身为女子,她自然在意仪容,虽不至于每日耗时装扮,却也会做基本修饰。
看她指尖的指甲油,似换了新色......
“你朝镜中挥手,它也会挥手,你向它微笑,它也会回应,如是而已。”
塞雷娅耐心倾听,深知作为监护人她有许多不足,若有人给予合适建议,那个人必定是秦恩。
“伊芙利特亦是如此,处于‘镜中映像’之境。”
“此为何意....”
秦恩笑道:“自创之辞,如何,潇洒否?”
塞雷娅叹了口气。
“回归正题,她正值成长关键期,身心皆然。心理层面,她极易受亲近者影响,如镜映物,你以善意待她,她便亲近你;你严苛对待,她便叛逆,这种正负两端的影响,将深刻塑造她。”
“原来如此....”塞雷娅沉思道。
秦恩继续说道:“至此,你应该明了我的意思了?”
塞雷娅非伊芙利特那样情商短板者,而是智谋出众,只要阐明,她必然领悟。
“换句话说,错在我们....”塞雷娅长叹道。
秦恩:“不错,正是如此。”
尽管如此,塞雷娅的责备目光仍令他不自在。
哎呀,赫墨快来管管啊,好可怕!
塞雷娅不自觉地拨弄着发丝,问:“问题明了,解决之道呢,该如何做?”
“问我何用,我尽己职,你们也该尽你们的,此事不可抄袭。”
她苦笑:“的确。”
至此,该言尽已言尽,若塞雷娅尚不解如何行动,那秦恩也无可奈何,毕竟此事非他所管,不宜插手。
“我先行一步。”
秦恩推开房门,嘻笑告别,塞雷娅则报以温暖的微笑。
“感谢。”她说道。
“是啊,你们真该谢我,以后要多多让我几分才是。”
秦恩反手合上门,松了口气。
塞爹这笑容,杀伤力不要太强,好在我这单身老家伙(明年就不一样了)根本....
抵挡不住。
他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赫墨。
塞雷娅之美,得益于精心打扮,而赫墨资质不俗,可惜何奈全无打扮意识,整日同一套服饰。
她的衣橱里全是同一款式?
顺带一提,霜叶曾帮秦恩收拾房间,打开衣橱门一看,立刻皱眉问道:“这些奇怪的衣物是何来头?”
若想打扮成非人非鬼,不妨看看他的衣橱,无一件正常人会穿,就说那树人装,除孩童与谐星,谁会穿戴?
言归正传,接下来,秦恩得找赫墨谈谈。
虽能托塞雷娅转告,但她是谁?超宇宙合金直女!说话直来直去,万一信息传递不清,麻烦可就大了。
秦恩来到赫墨的研究室,发现她正背对他,忙于实验。
“赫墨?”
“!?”
这突兀的声音吓了赫墨一跳,手中不明黑色液体滴入半满的琥珀色试管。
接着,秦恩眼前一片黑暗。
我嘞个去,这又不是梅尔的实验室,怎么还会爆炸?
醒来时,秦恩看见凯尔希立于床边。
“醒了。”
“我这是....”
凯尔希手持医疗部公用的平板,扫了几眼屏幕,说道:“遗憾....”
秦恩心中一沉。
难道我手脚不全?
他忙看向左右两手,还好,完好无损。
双腿同样没问题,头发完好,脸上毫发未损,依然帅气....等等,既然如此,那我缺失的难道是“弟弟”?
秦恩忙低头查看,凯尔希立即转开了头。
“啧。”她轻声抱怨。
此人一不高兴,为何气温都会降低?莫非这凯尔希其实是雪女?
秦恩吐槽之余,望向“弟弟”。
小弟,你没事吧?
小弟:我好得很。
那就没事了。
凯尔希冷冷道:“看够了吗?”
“没—才怪,开个玩笑。”
“哼....”
感觉我地位日渐下滑。
秦恩感慨间问:“你遗憾何事?”
“我遗憾你完好无恙。”
“你这是诅咒我吗?”
“非也。”
凯尔希夹着平板,屈指一弹,击中秦恩额头,让他疼得嗷嗷叫后,方展露一丝微笑,转身离去。
这家伙到底想怎样?
秦恩晃了晃脑袋,下床走出病房。白面鸮正立于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