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冬至,祁宁来了意外的客人,江匀燮带着江匀珺归来,与他们同行的还有一个叫晴玉的妃子。
清歌当时正带着三个小娃逛集市,祁宁不比京城,不会下雪,天气好时冬日也很是温暖。
逛了大半日,仆从手上都拎满了东西,清歌抱着鹤谦,后背竟渗了些汗,一摸闹腾的舒白,额头上果然也覆了层汗,清歌怕孩子吹风着凉便回了宅子。
一入门,舒白便带着弟弟妹妹去了偏房拆新买的玩具,清歌让下人看着孩子,自己去寻江匀珩。
却是没想到江匀珩也从外面回来了,他带着江匀珺和江匀燮去祭拜了老侯爷,江匀珩与清歌成婚第二年便将老侯爷的棺木迁到了江烟雨的墓地旁,离买的宅子并不远。
五年了,清歌见到江匀燮霎时有些慌乱,他变得更成熟了,虽然穿着大昭的锦袍,可身上还是带着塞外的粗犷凌厉,一身的威压。
江匀燮瞥了她一眼,清歌踌躇了一下,下意识想逃离。
江匀珩先来到了她身旁,牵着她的手,笑着温声道:“燮儿和姐姐回来了,你还没有见过我们的姐姐吧?过来。”
他的手宽大温暖,让清歌安定了些,他拉着清歌到三人面前,介绍了一下。好在江匀燮并未再看她,清歌得以镇定地和江匀珺、晴玉问好。得知晴玉是江匀燮的妃子时,清歌又悄悄松了口气。
饭厅
在祁宁的宅子,餐桌上从未如此热闹过,五个大人两个小娃快坐满了一整张桌子。舒白贪玩,不肯吃饭,清歌打算晚些再喂他吃。
餐桌上,江匀珩熟练地喂淳雅用饭,清歌在他身旁喂着鹤谦。
江匀珺看着这一家和乐融融地模样,笑道:“匀珩,你小时候专于课业和武术,鲜少与同龄人打交道,二十五岁时身旁还没个体己人,姐姐可担心你会一直孤身一人了!没想到娶了清歌这般温柔的妻子,还有了淳雅、鹤谦如此可爱的两个娃儿。”
江匀珩勾了勾唇,对清歌道:“姐姐在夸你呢。”顺手帮她把唇角的一点糕酥抹去。
清歌抬手碰了碰唇,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脸颊顿时有些红。
江匀珺看着柔情蜜意的小夫妻,乐不可支,又对江匀燮道:“燮儿,你得向匀珩学学,对晴玉好些,你这冷冰冰的性子何时才能让姐姐抱上小侄儿?”
“姐,快了。”江匀燮应道,他没有抬眼,取了块肉递到晴玉碗中,晴玉受宠若惊,娇羞地道谢。
清歌察觉到江匀燮从未留意过自己,紧绷着的心终于松弛了下来,她喂完鹤谦便盛了饭菜去寻舒白。
其他人继续吃了会儿,直到小娃都跑去玩了,江匀珩才带人去厅房喝茶。
江匀燮借口透透气没去厅房,晴玉跟了上来,欲要挽他的手,被男人无情地甩开了。
“主上您与我亲近只是为了给她看吗?”晴玉委屈道,她认出来了,清歌便是画册上的女子。
“不然我带你来做甚?我如果不这么做她只会对我避之不及。”江匀燮黯然道,随即大踏步离开……
舒白只吃了几口饭便又不打算吃了,见着淳雅过来,立刻拉着人跑了出去。清歌叹了口气,觉得有必要让江匀珩好好管管他亲侄子。
舒白和淳雅到了花园里,舒白提议玩捉迷藏,自己藏起来让淳雅找。
可没想到他躲了老半天也没见人找过来,于是在矮木丛中探出了小脑袋,只见淳雅正坐在草地上,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睛,静静看着夕阳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池水。
舒白有些恼地走出来,“妹妹,你怎么不来寻我呀!你会不会玩捉迷藏?”他没什么恶意,但嗓门太大,把淳雅吓到了,小姑娘当即哭唧唧地要去找父亲。
江匀燮撞见了这一幕,二话不说过去就给了舒白一个爆栗,正义凛然道:“欺负小姑娘是吧?”
江舒白懵然地抬头,见着是个陌生人,顿时也哭了起来,“呜……我们小孩子玩,你一个大人插什么手?”
“谁让你欺负淳雅的?哪家的浑小子?”
“呜……你骂我浑小子……我要告诉我大伯……呜……”
“你大伯是谁?”江匀燮怔愣了一下,问道。
“关你屁事!”江舒白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嘴上却丝毫不饶人。
江匀燮作势要揪他的小辫子,江舒白立刻“哇”了一声,哭得更响亮了。他一边颤抖着肩膀一边擦泪,“我大伯是当朝太傅,我祖父是当朝宰相,你要是惹我你就完蛋了你……呜……”
江匀燮微蹙眉,有些不知所措地站立了一会儿。
片刻他才探出手,想拍拍江舒白的脑袋安抚,江舒白却以为自己要挨揍,瞬间退闪了几步,“你敢打我,我要告诉我爹报仇!”
“你爹是谁?”江匀燮问道。
“我爹是京城最有钱的男子柳衍!”
“嗬,你这小子倒是背景显赫啊,我怕了,跟你道歉行不?或者给你揍几下?”江匀燮笑了笑,倒是没想到柳衍会成了舒白的爹。
“你蹲下……”
江匀燮勾了勾唇角,乖乖蹲下,江舒白倏地挥了一拳过来,江匀燮捂住被打的左眼,佯装痛苦地倒地,皱眉道:“啊呀,你这小子年纪不大,拳头倒挺硬啊!”
江舒白闻言顿时破涕为笑,冲上前又揍了江匀燮好几下,而后似是怕被报复般迅速溜走了。
江匀燮坐起身,看着落荒而逃的毛头小子苦笑了一下。
他支起一条腿,手臂无力地搭在腿上,四周又陷入了一片寂静,他仿佛听到了水池波动,涟漪漾开的声音,和他心里永不停歇的叹气声一样。
“燮儿?”
身后传来熟悉的女声,江匀燮低垂的眼睫霎时颤了颤,他收紧了拳,变了变神色,回头看向来人。
清歌看着呆坐在地头发纷乱的人,疑惑道:“你怎么独自坐在这?”
江匀燮起身,拍了拍沾了杂草的头发,笑道:“不小心摔了一跤。”
“怎么不当心些,去厅房和大家一块儿喝茶吧。”
江匀燮恍惚地看着清歌,她刚好站在金灿灿的夕阳里,周身拢了一层暖黄,好似不是一个真实的人,而是一束熠熠生辉的霞光,美丽夺目。
他究竟要如何忘记她?
“姐姐,我的袖口擦破了,你能帮我缝一下吗?”他抬起袖摆,果然是破了个口子。
清歌带着江匀燮来到亭子里,江匀燮脱下了外袍,清歌在亭子里坐下,用丫鬟取来的针线开始缝补,江匀燮便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看着她。
“这口子有点大,要些时间缝,你坐会儿。”清歌回头道。
江匀燮耸了耸肩,捻起探进亭子里的一条枝蔓,漫不经心道:“无碍,我转悠会儿。”
清歌闻言,眉眼弯了弯,眼角绽开了细微的笑纹。
江匀燮顿住了动作,他想起了清歌说过的那番话,“待到你功成名就时,我已是迟暮……”
他不自觉地呢喃出声:“你说错了。”
“什么?”清歌再次扭过头看他。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你曾说过的一句话。”即使面前的人美人迟暮,他也还是因为她怦然心动,一颗心由始至终只为她跳动过。
清歌见他不肯说便没理,继续缝补着他的衣裳,直到颈侧突然传来一丝细微的痒意。
清歌诧异地扭头,只见江匀燮正站在身后近在咫尺的地方,她眼里顿时闪现一丝惧怕。
江匀燮后退了一步,咧嘴笑了笑,摊开掌心,“大嫂,肩头落了根青丝,我帮你取走了。”
清歌暗暗松了口气,朝他莞尔一笑。
江匀燮收回手,攥紧了那轻若无物的发丝,他看着清歌白皙的侧脸,手上稍稍用力,才感觉到发丝的存在,只是那是压迫皮肉带来的锋利痛意。
她依旧唤他燮儿,他想自己已经对这样的温柔很满足了。
生命只是乌有,经过便是结果,情出自愿,事过无悔……
翌日,江匀燮姐弟俩和晴玉便离开了。清歌陪着江匀珩去城门口送别,二人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马车远去,只留下空旷泥地上的车辙。
江匀珩从身后将清歌一整个人裹入怀中,“我们回去吧。”
清歌点点头,偏过脸仰头,用冻得冰冷的鼻尖在他温暖的脖颈上蹭了蹭。
江匀珩轻笑了一声,低头亲了亲她,清歌见他终于笑了,才跟着粲然一笑。那温软的笑容不亚于冬日新曦,将人心里的每个角落都照亮,烘暖。
江匀珩看着宁静又明亮的桃花眸,忆起了在书房第一次见到清歌的模样,娴静又倔强,如粉玉般的人。
他想起来了,当时他的心跳便漏了一拍。
江匀珩握住清歌的素手,映着妻子的黑眸里,笑意如煦风和日般温柔。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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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完结了!真的写麻木了(虽然写到最后几句时不舍到哭了),谢谢看到最后还没有麻的宝们!谢谢你们的陪伴~
第一次写小说,真的有很多很多的不足,一度以为自己坚持不下去了,经常对自己说没什么人看就不写了,但每次都有几个小可爱会在章后评论、鼓励或者打赏。
虽然这本书没有写得很满意吧,我开始看小说其实才一年,很多小说的套路和节奏都不太懂,纯粹是一时兴起,但能坚持写到快五十万字,我自己也觉得有些惊异。
想起戴佩妮的歌——《路》里面的一句歌词,“执着是我唯一的骄傲”。写完这本小说算是给了我一些做其他事的信心吧,为爱发电也不后悔了!
以后可能不会再写了,感觉我真的没啥文化底子,写得可困难了。希望看这本书的宝们也能一切顺利,得偿所愿,祝你们幸福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