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街市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容宜还未见过如此繁华热闹的景象。望着那来来往往锦衣玉冠的男子和霓裳簪花的女子,她仿佛也在其中看到了未及笄前的自己,头上是丫鬟细心梳理的发髻,别着精挑细选的珠钗,穿着鲜艳的新衣裳,在人群中突然扭头莞尔一笑......然而一切终是泡影,她只能艳羡着。
容宜在街上走着,一路上不少点心铺、首饰铺,酒楼和戏院,但是偏没有看到她想找的绣坊。
寻着寻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一座大拱桥上,从拱桥往下看河道上游船繁忙,河堤旁柳枝摇曳,几个孩童在河岸边爬树玩闹,夏日的微风吹来让人感觉无比惬意......等等,爬树?
容宜定睛一看桥边的柳树下三两个小孩正欲攀爬那棵高大的柳树,大树紧挨着河,周围没有大人看守,危险极了,容宜想都没想就挽着裙子跑下去了。
“小娃儿,你们在干嘛呀?爬树是很危险的,万一爬上去没站稳掉河里就再也见不到爹娘了!”容宜有些气喘吁吁地劝阻。
那几个小孩听到容宜的话面面相觑,都不敢擅自行动了,一个穿着蓝色春衫,扎着条小短辫子的男娃委屈巴巴地对着容宜道:“姐姐,我没抱稳小猫,小猫溜到树上去了......我唤小猫下来...小猫怕怕,不敢下.....”
容宜听到男娃的话仰头看了看大柳树,向着河的高枝上果然有一只战战兢兢的小黄猫,她又低头温声问道:“你家大人呢?怎么不叫人来帮忙?这么高你们小孩子可爬不上去。”
旁边一个小女孩插话道:“爹娘忙着杀鱼,没空帮我们抓猫......”看来这几个小娃的爹娘是开鱼铺做生意的。
容宜思索了一下,现在时间还早,遇见了这事就是缘,不能不帮。于是她挽起袖子,搓了搓手,来到大柳树前,语气决然道:“我帮你们把小猫救下来!”
她上一次爬树还是十几年前,听了丫鬟怂恿,爬树为了看一眼她素未谋面但早已定下娃娃亲的“未来夫君”......突然接触外界,她竟思忆到了一些尘封已久的旧事。想到那次她摔得屁股差点开花,不禁有点心慌,但话已经放出去了,那几个小娃都一脸欣喜的模样,容宜只能在心里祈求佛祖保佑,这次不是干坏事,千万别让她再摔了。
容宜手脚并用,一寸一寸地往上挪着,那几个小孩看她那艰辛的模样,从开始的高喊欢呼变成了屏住呼吸,有些怀疑容宜能不能行。
容宜心里也紧张但还是有信心的,只要攀稳了慢慢就能上去了。果然她花了些时间爬到了那高枝和主杆的分支处,下面的小娃都高喊着夸容宜厉害,容宜也松了口气,嘴角扬了扬,正欲爬到那高枝上。没想到脚下没踩稳突然一滑,霎时她就没了支撑,身体脱离了大树,容宜觉得自己在爬树方面还是少了些天赋,下次还是别逞能了。
她闭上眼等待疼痛感降临,没想到耳边突然有一阵急促的动静,有人冲过来接住了她。她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一种熟悉的清冽淡香袭来,冷檀香?
\"大公子?”容宜疑惑的喃喃了一句,睁眼果然看到了那双深沉似海的丹凤眼和那颗小小泪痣。
容宜呆愣住了,这是大公子第二次这样托住她,是梦吗?为什么在府外也能见到大公子......
江匀珩脸色微变,似是有些不悦,容宜感觉到他握在腰上的手紧了紧,有些疼痛,她猛地反应过来不是梦,连忙从江匀珩怀里起身,后退了一步,低着头愧疚道:“大公子对不起,奴婢又冲撞大公子了。”
江匀珩冷声道:“你不会爬树为什么要逞能?为什么总是冒冒失失的?上次在书房没有摔折腿不满意是么?”
容宜被大公子的三连问震住了,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生气,连忙解释道:“大公子,奴婢会些水,想着摔下来也是掉水里,伤不了,游上岸就好了......”
江匀珩听到这话更气了,他刚看到她时,她正挽着袖子露出了两节白生生的手臂,刺眼的要命,如果掉到水了,夏天的薄衣湿透附在身上......她一个姑娘家的清白不要了?
“凡事要量力而行,做不了的事就找别人帮忙,不可这样鲁莽。”他不能直接点破心中所忧,只能这样训着眼前的人。
“是,大公子,奴婢知道了......那大公子能否帮奴婢救一下那只小猫......”
说完这话容宜追悔莫及,她算个什么东西,竟然要求大公子帮她抓猫,想到这容宜有些急红了脸,大公子还在生气呢,听到这话会不会更大声训斥她。
没想到江匀珩只是回头对着不远处的余庆淡淡道:“余庆,你去把猫抓下来。”
余庆听令三两下就爬上了树,二话不说把那瑟瑟发抖的小猫抱了下来,引得那几个小娃欢呼雀跃、手舞足蹈,直夸余庆厉害,是个大英雄,把余庆一个八尺魁梧男儿夸出了一丝羞涩。
他红着脸将猫交给了小孩们,几个小娃儿感激涕零地谢过江匀珩、容宜和余庆,便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江匀珩也转身要走,他本来是要直接回军营的,但是想起弟弟在军营养伤可能会枯燥,便打算去书铺买些游记、画本给他解解闷,没想到还能碰到容宜。
刚留意到那抹浅绿色的身影时他还不敢相信,待走近看清那弯弯的黛眉和桃花眼才确认真的是她,难道是因为她有危险,所以上天才让他出现在她身边吗?总之这个丫头就是不省心的。
江匀珩走出好几步,察觉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扭头瓮声瓮气道:“你还不走?”
容宜试探着问:“大公子要去哪?奴婢出府还有事办,恐怕不能跟着大公子了。”
“你要办什么事?”江匀珩破天荒问道。
容宜思忖了一下,还是老实回答:“回大公子,奴婢得了大夫人恩准出府,想将平日绣的绣帕换些钱财。”
“你要去绣坊?”
“是,但是奴婢还没寻到绣坊......”
这丫头果然是不省心的,连个绣坊也找不到,“你跟着我便好,我知道绣坊在哪。”江匀珩眼神挪到别处,淡声道。
听到这话容宜和余庆同时愣住了,前者是受宠若惊,后者是难以置信,大公子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关心一个丫头了?想归想,余庆从不会置喙主子,他的神色很快恢复平静,快人一步先跑去牵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