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天蒙蒙亮了,周恪安才幽幽转醒。
刺鼻的消毒水味争先恐后地钻入鼻腔,周恪安皱了下眉,借着昏暗的天光环视一圈病房,想抬手揉鼻子,却发现手被压住。
艰难的低头,只看见一个黑乎乎的后脑勺。
“辰川……?”
手背上的触感动了下,许斯洛抬起头来,语气朦胧的喊了一声:“恪安哥哥,你醒了吗?”
周恪安心底划过一抹失落的情绪,勉强的提起唇角:“嗯。”
许斯洛急忙站起来就要去开灯。
周恪安拉住他的衣角,摇了下头,语气虚弱:“不要开灯,恪礼还在睡。”
许斯洛抬眼望过去,周恪礼躺在一旁的陪护病床上,面对着病床,被子裹的严严实实的。
“你要喝水吗?”许斯洛收回手,摸了下杯壁,悄声问:“水都冷了,我去接点热水回来。”
周恪安抿了下干涩的唇瓣,点点头,“谢谢你,斯洛。”
许斯洛笑着摇摇头,拿起保温杯走了出去。
周恪安艰难的撑着手臂坐起来,靠在床头喘了会气,胃里还在隐隐作痛。
刚才在车上,他多半是痛晕过去的。
胃像是一边被放在火上灼烤,一边被抽打着,周恪安强忍了一路,把车停稳后还是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手机脱手时还亮着屏。
视线在两边的柜面上扫了一圈,没有找到他的手机。
也不知道辰川有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一旁的陪护床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周恪礼揉着眼睛坐起来。
“哥,你醒多久了?”
“刚醒几分钟。”周恪安看着他的鸡窝头,嘴角微勾,“睡得好吗?”
周恪礼手上揉着眼睛,脚上摸索着把鞋穿好,“不好,床太硬了,被子好薄,跟在冰窖里睡着没区别。”
说完把手伸进周恪安的被子里,感受了一把他被窝里的温度,而后抽出手自顾自道:“你的被子也好薄,被窝也好冷。”
周恪安任由周恪礼将陪护床上的被子搬到病床上,无力的扯扯唇说道:“你把空调调高一点。”
对于临城的冬季来说,医院里一床被子的确薄了,盖了两床后周恪安才勉强将被窝睡暖了些。
周恪礼一脸没睡醒的迷糊样,打开灯,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在床边坐下,才发现房间里少了个人。
“许斯洛呢?”
周恪安虚弱的咳嗽了声,“去接热水了。”
周恪礼拢了下外套,一双浅眸微眯着,夹杂着几分危险的气息,紧盯着靠在床边的人。
“你昨天去了几场应酬?”
周恪安被他盯得有些心虚,如实交代:“三场。”
“没吃饭?”
“嗯。”
周恪礼:“哥,你答应过我会好好吃饭的。”
周恪安脸色苍白的解释道:“去的太着急了,忘记了,以后一定记得。”
周恪礼一肚子怒火在对上那双盛满疲累虚弱的眼眸后通通泄了个干净。
周恪安平常很在意自己的身体。
开始接手公司后,工作忙了起来,有的时候一天的工作结束了,周恪安才想起来滴米未进。
胃病也是这些年落下来的。
但是周恪安平日里注重保养,加上周恪礼时常会在他耳边念叨,胃病也没闹过几回。
昨晚也是为数不多的痛到进医院。
了解周恪安的性格,周恪礼只好佯装凶狠的瞪他一眼。
“我都快吓死了,不准有下次了。”
周恪安讨好的眨眨眼,安抚般的拍拍周恪礼的手背。
“好,没有下次了。”
周恪礼帮他掖了下被角。
周恪安乖乖躺好,望着天花板忽然出声问了句:“恪礼,你有看到我的手机吗?”
“没有啊。”
当时情况太紧急,周恪礼没有多看环境,救护车一来就只顾着护送周恪安了。
他眯眼想了下,“应该是掉在车上了吧,我回去帮你找找。”
“好。”周恪安轻轻叹出口气,“你给辰川发消息了吗?”
“怎么?刚醒来就想他了?”
周恪安没说话,喉结缓慢的滚动了下。
“当然给他发了啊。”周恪礼拿出手机看一眼,把手机屏幕立在他眼前,撇撇嘴道:“不过他还没回复。”
周恪安掀眸看一眼便撇开了眼,望着窗外能勉强看清树木的天色,语气低沉染着几分忧伤。
“他从昨天开始就没回我消息了。”
周恪礼轻笑着逗:“吵架了?”
周恪安不搭理他。
“他昨天没带手机去学校,吃完晚饭就被他爸爸接走了。”
“离开的时候连书包都没拿,半路被他爸爸拦住,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周恪安回过头,没想到竟然是从自己弟弟这里听到了解释,淤塞在心口的那一团气终于散了干净。
“他是有急事吗?”
周恪礼:“应该是吧。”
“好了,你也别多想了,宋辰川不是故意不理会你的,他也不会有事的。”
想来也是引人发笑。
平日里看起来沉稳温润的周恪安,在面对恋人不回复信息的情况也会无措的像个小孩子。
“我去买点早餐,你再睡一会。”
周恪安心里好受了不少,舔了舔干涩的唇瓣,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周恪礼生怕自家哥哥冻着了,把挂在一旁的大衣也拿了过来盖在周恪安的身上。
听着周恪安的呼吸逐渐平稳起来,周恪礼才调高了空调,起身出门。
拉开门,正好就碰上接完热水回来的许斯洛。
“我去买点早餐,你有想吃的直接发我手机上。我哥哥刚刚又睡着了,麻烦你多看着点。”
许斯洛点点头,目视着周恪礼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
病房里只有空调运作的声音,暖气开的很足。
许斯洛穿着单薄,刚才在外面只待了一会,手脚就已经冷得像冰块,一进来就仿佛从冬天瞬间过渡到了春天。
周恪安安静的躺在床上,皎白的灯光映下来,血色浅淡的脸更是白的晃眼。
许斯洛悄声在床边坐下,目光落在周恪安露在被子外的手上。
那只手,白皙细长,骨节分明,食指上戴了一个银色的素戒。
多年前,也是这只手在众人散去后拉起了他,从此将他从黑暗拉至光明。
只一眼,许斯洛就移开了视线。
许斯洛合拢双手,待到手心逐渐回暖,才动作轻柔的拉起周恪安的手放进了被子里。
手心的触感还如多年前一般细腻微凉。
许斯洛留恋的收回手,望着床上那张静谧俊俏的脸庞许久,埋在心底多年的爱意仿佛就要如喷泉般喷涌而出。
少年的爱意滚烫汹涌,蓄积在心底却无从发泄。
“恪安哥哥,我要怎样做才能放下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