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那晚后,我发现,他看向我的时候总是噙着笑,与平日的温文尔雅不同,我好像看到了只有爸爸的眼眸里才出现的宠溺。
这种异于常人的对待,令我频频出丑。
而我出糗的时候,总能碰上他。像今天,我蹲着的时间太久了,站起来的时候头晕,差点摔向一旁;老套的剧情--他来了个眼疾手快扶商影。
开会的时候,他好像特意关照我,不仅语速慢几拍,对行业术语更是不厌其烦地讲解,看与会者们诧异的表情,我就知道,这肯定是对着我说的。
我几乎能感觉到,我哥那穿墙凿壁的无声质问,除了装作不知,我别无他选。
而他,再一次给我整了个吓死人不偿命的事:在一私房菜馆跟我求婚,错,不是求婚,是要跟我领证。
为了那两次?
妈呀,这个男人真是太可怕了,确定脑子没问题吗?
我赶紧写了辞职信,再呆下去,我快疯了。
我窝在宿舍写辞职信,理由那栏,我写了改,改了涂,总感觉这是门学问。写自己不适合这份工作吧,有贬低自己之意;往高一点说,要出去瞧瞧更大更广阔的天地吧,我都觉得汗颜--华玮在G市,基本就是它的经济坐标了。唉,总不能说,我被你们老板逼婚,吓得落荒而逃了吧。
在我还在润色的当口,一个陌生电话极无眼色力地轰天响,有点熟。我犹豫着还是接了。
“小影,你怎么不理我了?你把我的微信都删除了,电话也不接,发生了什么事了吗?”王志远还真是厚脸皮,居然还三番四次找上来。
“我为什么跟你断绝关系,你不知道吗?”说真的,跟他分手我并不觉得心有多痛,顶多就是难过了一个小时;真正令我伤心的,是余娜娜,我的闺中蜜友,我发烧的时候,大半夜陪着我吊水,扶着我一步一步回到宿舍,亲自给我盖被子的人。。。我是真没想到,劈腿王志远、出卖我的人,会是我最亲密的人。这份难过,偶尔还会从心底里蹦出来,费好大的劲儿才能压下去。
王志远沉默了几秒,他应该猜到了,只是还不死心。
“小影,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娜娜。。。”
我不想再听废话,把红色按键一点,手机关机,以免耳朵荼毒。
我四处翻找着能让我心情好点的食物,奈何这里空得像不曾有人住过,确实,在我搬进来之前,这里空了好久。两居室,居然我一人独占。
我披了件外套,G市的晚上还是比较冷的,把钥匙一拎,门一锁,吧嗒吧嗒就跑下楼去了。
不远处有一个便利店,我扔了一大堆零食:薯片、饼干、花生、面包 。。。末了,还拿了几罐啤酒,有道是借酒消愁,后面那句就省了。
“您好,一共是132.5元,请问是扫码还是现金?”
我习惯性去掏袋子,脑袋嗡地一声,糟糕,手机关机后甩一边了。
看着那一大袋的东西,我迅速瞄了一眼洋溢着热情笑容的小姐姐,一丝窘迫爬上了脸庞。
“那个,我忘记带手机了,能不能先赊账?我就住这附近,明天一早我再过来付。”
小姐姐的笑容黯淡了不少,还是客客气气地回复,No。
我心里把王志远从头到脚狠骂了几次,又狠踢了几脚。
“扫我的吧。”我的头顶响起一阵熟悉的男声。
果不其然,那个恐怖的男人就站在我的身后。
我肯定是读书读傻了,居然傻愣着,看着他递过手机,听着滴的一声,“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那几个字就嘣了出来。
然后,他拎起一大包的东西准备转身,而我,还在那当着活化石。
“不走吗?”
“呀?”我觉得呆头鹅肯定跟我很配。
他笑笑,很自然地去牵我的手。
他的手指碰到我的指尖,那种酥麻的感觉油然而生,我敢肯定,这是电流。
我被电醒了,快速把手拿开。
他毫不在意,依然走在我前面。
他在303停了下来,我狐疑,他是怎么知道我住303的?
“我住301。”
原来他就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邻居呀。
“302原来是给你哥住的,萧衍来了后,你哥就不在这住了,多晚都会回去。”他还是那么不急不躁,文质彬彬。
我开了门,准备接过东西。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他没给我,反而一脸温和。
”大晚上的,不方便吧!“
”嗯,如果八点也能叫晚的话,那确实是有点晚。“他促狭地笑语。
”小影,现在已经下班了,我不是你的老板,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想找人聊聊天的普通人。“
可能他的话打动我了,我也想找人说说话,否则容易内伤。
我以为他会像我哥一样,讨厌我吃那些零食,在他看来都是些垃圾食品。可是他没有,他还很难得地,跟我盘膝坐在地毯上,吃着薯片,喝着啤酒,聊着人生。
我们聊着童年趣事,学生时代,大学恋情,人生理想...他更像一个忠诚的听众,看着我嘻嘻哈哈,不知人间疾苦的傻样儿;一会儿又来个伤春悲秋,痛斥人心难测,活脱脱一个”愤青“。
啤酒也是酒,这话不假,两罐下去,我开始有点飘了。
我抚了抚微烫的额头,还想再开,他按住了我的手。
”小影,酒多伤身。年轻,没什么坎是跨不过去的。“
我赌气似的用力把他的手挪开,哧啦一下,易拉罐的扣子就被揿开了。
”干杯,“我咕咕咕地猛灌了几口,心里一阵酸涩,眼角悄然滑泪。
”你想喝,我陪你。“他举起罐子,与我的轻碰了一下,我们饶有默契地一饮而尽。
我不记得后来说了什么,只记得趴在他怀里哭得很伤心。
卧室的窗户朝向东面,太阳升起的时候,阳光肆无忌惮地跑到我脸上蹦哒,我嘟囔了一句,向右转了个身,继续我的梦周公。
鼻子撞到了一个坚硬的地方,是墙吗?我悄咪咪睁了一下眼,好像是衣服包裹着的,带着温度。衣服,温度...我立马吓醒,抬眼一看,妈妈呀,那张让我夜不能寐的脸在我面前放大了几倍,唯一的区别是,没架上那副银边眼镜。
我把自己暗骂了几十遍,明明已经飞蛾扑了两次火,偏还要再向虎山行,送羊入虎口了吧。
我大气不敢喘,一点一点从他的身旁撤离。
“小影,”在我快看到胜利的曙光之时,黑暗又一次把我淹没了,那追魂夺命般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陆,陆总,早,早上好。”我只得转过身。
“小影,你很怕我?”这是第几次问了?
我脑一热,嘴巴一张:”是,我很怕你,你比我哥还可怕。“
”为什么?“他整暇以待,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作派。
”为什么?“对呀,为什么?他长得很恐怖吗?恰恰相反,他是翩翩佳公子,扔校园里,绝对是校草一株,我那么喜欢看美男的人,怎么对他除了怕还是怕呢?
”接受我,让你这么为难吗?“他往前凑了凑,我往后挨了挨。
”陆,陆总,您说笑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不敢高攀你们这些大人物,我只想做个幸福的小女人,一日两人三餐四季。你不同,你是有钱人,你可以追明星,追模特,嗯,追各种美人,美国、英国、日本...左拥右抱,三妻四妾,对你们富人来说,不都是这样吗?“我的思维短路了,说了什么?忘了。
”你就这么希望我走开?“他的眼里闪过失望,语气无奈。
这么好的放弃机会,我脑钝了,居然没抓住,而且心里泛起点酸涩。
”我明白了。“他走下床,十分镇定地捡起地上的衣服,穿戴整齐。
我偷瞄,他正在找扔在我床边的裤子,他的身材确实不错,双腿劲迈有力,居然无一丝赘肉。我敲了敲脑袋,色女。
我还是把裤子拾起来,递给他。
他没接,倒是意味深长地盯着我。
”你要不要?不要我扔了!“羞郝在我脸上作威作福,红霞也来捣乱,我的脸绝对比烫手山芋还烫。
他接过,毫不避讳地在我面前表演了换衣秀,我只得别过脸。
他发出爽朗的笑声,揶揄道:”小影,你得习惯。“
我搞不懂这个男人,天下美女何其多,我又何德何能,能让这个每分钟上万元进账的男人,另眼相待?难道因为我是商辰的妹妹,他想补偿我哥?
我把被子往上一拉,紧紧地捂住脸,头疼。
这几天,他天天往宿舍跑,早上还非常”巧合“地开车经过我身旁,”顺路“捎上我。
今天,我特意走早了,小区门口不远就有公车站。反正看不到那辆四个圈,看什么都顺眼,空气都是甜的。
”商小姐,要不一起?“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又帅气的男孩子,有点眼熟。
他大方地自我介绍:”我是七楼技术部的程序员田深,我们在五楼见过。“
我哦了一声,还是没想起来,出于礼貌,我还是装着想起来了的样子。
我刚想说,好呀,结果,旁边驶来了一部车,四个o。
”小影,上车。“
田深叫了声陆总好,转眼瞅了瞅我,面露尬笑,我只能说抱歉。
大众车一骑绝尘,绝对马力全开。
我赌气地把车门呯地用力一关,一声不吭地坐在副驾。
他倏地靠近,我吃了一惊,脸色微变:“你干嘛?”
他靠得太近,以致于我的小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一拉一扣,危险解除--我为自己的自作多情而羞愧,人家只是帮我系安全扣。
我在离公司一站远的地方下车,摇下车窗,左右瞄瞄,没人,我才放心打开车门,大步往外走。
我完全没想到,他居然也有阴着一张脸的时候。
更令我没想到的是,杨洁真居然站在我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