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茂在家里待了一天,杜建国很高兴,晚饭做了杜茂从小就爱吃的鸡蛋羹和盘鳝,并且还找村里下笼子的老赵买了五斤小龙虾,美美的做了锅油焖大虾。
爷俩在饭桌上相谈甚欢,一杯一杯的喝的不亦乐乎。
酒量一向不怎么好的杜建国,不出意外的又喝高了,开始说胡话。
杜茂的酒量也不怎么好,但杜建国大多时候是自饮自酌,所以杜茂情况稍微好些。
“儿子,你妈走得早,我又不知道该怎么照顾你,所以你不管是求学还是工作,我都没有给到你很好的支持,你怪过我吗?”
看着脸色通红的杜建国,杜茂嗓子眼里像是卡了一根刺,说不出话来。
夹了块鳝鱼肉丢进嘴里,杜茂咀嚼两下,奋力吞进肚里。
“喝多了吧老爹,当儿子的咋可能怪父母,况且,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杜建国摆摆手,突然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而后一下子把两只手搭在杜茂肩膀上,脑袋抵住杜茂的后脑勺。
他喘着粗气,灼热的吐息一下一下吐在杜茂的头顶,伴随着浓烈的酒味。
“不一样,从小没妈的孩子真的会很苦的。”
“你妈走的时候你还特别小,连学前班都还没上,我又挣不了大钱,只能勉强把你养活,却给不了你精神需求,就连好一点的物质都给予不了。”
杜建国打了个酒嗝,脑袋往下偏移,直到用额头抵住杜茂的后脑勺,这才稳住身子。
“你上学那会儿挨欺负了,我其实知道,可我太忙了,又觉得要是你真惹了事儿,我赔不起啊,所以一直让你忍住。”
“现在想想,我真的不是个东西,孩子受欺负了不就该往父母怀里钻吗?不就希望父母能撑腰吗?我却把你推开,告诉你,咱家穷,咱们别惹事儿。”
“我当时怎么就有那个想法了呢?到头来还不是没挣到什么钱,还让自家孩子的童年没有开心的过。”
杜建国似乎说的上了头,他又站了起来,背靠着墙壁,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
杜茂听见动静,连忙来到杜建国身边,死死的抓住杜建国的胳膊,泪流满面。
“老爹,别说了,第一次当爹能知道个啥,我不活的挺开心的吗?”
杜建国迷迷瞪瞪的睁开眼,抬起手抹去杜茂脸上的眼泪,又用满是老茧的手心去抚摸杜茂的脸颊。
他扭头看了眼摆放在柜子上的妻子遗照,忽的笑了出来。
“你啊,和你妈一样,有苦都搁肚子里,在外面又得理不饶人,没理争三分。”
“嫁给我,是她受苦了,给我当儿子,你也受苦了。”
杜建国浑浊的眼睛翻了翻,似乎有些难受,用力的吸了一口气,胸腔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孩子,我知道你一直都想着多挣些钱,想把老房子给换了,想把门面搬到别的地方,装的气派些,但你爹怕是没这个本事啊。”
杜茂哭出了声,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他疯狂的摇着脑袋,用胳膊抵住杜建国的胳肢窝,免得老爹瘫下去。
“用不到老爹了,我有钱,我能挣钱,徐知晚知道吧?那个长得巨好看,老爹贼有钱的那个妞,她曾经给我介绍了一个业务,我直接挣了一百万。”
“咱们有钱的,徐知晚不是还让我们做桓大的项目吗?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杜建国听到这里,总算是又笑了出来。
“撒开,陪爹再喝点。”
杜茂赶紧扶住杜建国,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把杜建国扶到了椅子上。
滋~
一杯酒下肚,杜建国发出畅快的声音。
“跟你说这些话,不是爹要你理解我,也不是为爹自己开脱,只是最近心里一直不得劲,想要和你说点什么。”
“我这一段时间睡觉都不踏实,总能梦见你妈埋怨我,说我对你太冷漠,也没给你指一条正确的道路,就连交女朋友也要阻拦。”
“在梦里和你妈聊的多了,我就一直在琢磨,真的是我想得太多了吗?”
“后来啊,我就想通了。你妈当初要嫁给我的时候,不也是被家里人拦着,三转一响一个都没有,不也过得好好的。”
“人一生就短短几十年,干嘛非要追求个理性,那活的得多累啊。”
滋~
杜茂给老爹斟了一杯酒,自己也满上,然后一饮而尽。
咳~
喉咙里的辛辣感觉让杜茂不由得拖了很长的音,连忙吃了口菜压一压。
“还是不同的,现在的男人没车没房,的确不好讨老婆,如果老爹你觉得压力大,我可以找一个和我们条件差不多的结婚的。”
啪!
“胡闹!”
杜建国通红的脸上又红了几分。
“人小姑娘放下身段去找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爹和你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人活一辈子,抛开零零碎碎的柴米油盐不谈,先要对得起感情这两个字。”
“老爹现在已经不去想身份的差距了,我觉得感情里面没有那么多的是非对错,没有那么大的经济差距,看对眼了就是看对眼了,只管追求就是,至于结果,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杜茂红着眼睛,细细品着老爹的话,又夹了口鳝鱼肉丢进嘴里,然后喝了一杯酒。
“听你这意思,是想让我把徐知晚娶进门?”
杜建国点点头。
“我怕抱不到大孙子了。”
杜茂擦了擦眼睛,难得笑了出来。
“你六十岁都不到,怕个屁,说不定一次怀两个,有你受得。”
杜建国用筷子敲了下杜茂的脑袋,还用脚在桌子下面踢了下。
“就你小子不着急,你再拖几年结婚,然后过两年二人世界再要孩子,我不得等好几年?”
“对了!”
杜建国像是想到什么,晃了晃脑袋,起身跑到自己房间,把一个布袋拿了出来,然后把里面的存折、房产证之类的东西一一摆在杜茂面前。
“这些是你老爹这么多年打拼下来的东西,不多,但也算一个保障,你回去的时候带着吧。”
杜茂只觉得莫名其妙,把这些东西又塞回了布袋,然后丢在桌子上。
“说了多少次了,我有钱,也能挣钱,这些东西你自己留着。”
杜建国叹了口气,拿起布袋往房间走。
“行吧,我就放在柜子里的被褥下面,有需要了记得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