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的人忙的时候脚不沾地,闲的时候恨不得连谁晚上做的梦都要刨根问底。
因为昨天的雨土路上一片泥泞,空气潮湿闷热,习惯了这种环境的村民们不觉得有什么,吹着风扇也还能熬着。
但来旅游的人可就受不了了,没有空调,风扇开的久了还要被说两句费电,别说感受乡下的风土人情了,他们恨不得掐死当初答应过来的自己!
“啊啊啊!这什么鬼天气啊!烦死了!我要回家!!!”
“小语,我们走吧!我真的待不下去了!”
冯柔一脸崩溃,她就没受过这种苦!
晚上风扇不来着就热得根本睡不着,上个厕所还要出门去另一个地方,关键还是旱厕!
最要命的是那成群结队的蚊子!
活像是几年没吸过血一样!
林轻语也难受,她们两个借住的地方是一个东西屋,她和冯柔住西边的屋子,隔着一个厨房,东边住的是这家的女主人和她丈夫,他们还有一个上初中的孩子。
屋子范围内还有一个菜园子和牛棚,养着鸡鸭鹅和两头牛,上厕所来回进出的路上有鸡屎鸭粪的不说,她们两个女孩子是真的不方便!
因为天气热不得不穿短袖,太短太薄的衣服根本不敢上身,但不穿还热!
再加上晚上的时候那小孩大喊大叫,声音很轻易就传到了她们这边,实在难以入睡。
不过一个晚上的功夫,林轻语和冯柔的黑眼圈就冒出了。
“本来路就不好走,再加上下雨车根本开不出去。”林轻语揉着酸涩的眼睛,“再忍忍吧,至少等我找到人之后问个明白再说。”
冯柔躺在炕热得上龇牙咧嘴。
“你还记得当年的事呢?”
当然记得。
林轻语永远也忘不了自己被最亲的弟弟和另一个人扔到路边的绝望,纷纷扬扬的雪花将她带入一片苍白的坟墓,刚高烧过的她一丝一毫的力气都没有。
渗入骨髓的冷正在将她推向死亡,麻木的身体早就不知道该如何疼痛,只胸膛余下一颗愤怒到滚烫的心。
林轻语一度以为自己要死了。
可她没有。
所以她回来了。
“快走快走!”
“是那边吧?快快快,赶紧去看看!”
“谁啊?”
“好像是二麻子……”
林轻语听到了东屋的推门声,她几步走到门边发问,“刘婶子,外边儿怎么了?”
正扶着墙穿着的刘婶子头也不抬,“能有什么事儿,估计是那二麻子又喝醉了犯浑呢!”
“放心放心,你们好好待着吧哈,有婶子在没事儿的。”
说完急匆匆地出门,透过窗户,林轻语看见她汇进人流,自然地和一群大妈、小媳妇们走到了一起。
那兴奋的样子像是迫不及待能发生点什么,好让她多一份谈资。
“哎!小语,你干什么去?”
防晒外套遮住裸露的胳膊,林轻语小声道,“我不放心,出去看看,你在家等我。”
“别啊,我陪你去,你一个人多不安全。”
脱口而出的话,两人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
“啊——”
“他、他没气儿了!”
最先发现二麻子的人正是这块庄稼的主人,三十来岁的壮汉远远就瞧见谁倒在他的地里,原本以为是个小偷,等扛着锄头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是二麻子。
以为是喝醉了酒,可再仔细一看,这脸色都泛起了死人白!
大着胆子地将手指放在他的鼻尖下——这回好了,已经没呼吸了!
壮汉摆着双手,“可不是我做的啊!我昨晚睡得死,早上起来还以为有人在我家地里捣乱,张叔可以给我作证!”
众人的眼睛又开始盯着张叔,满脸的求知欲。
“是这样没错。”
面容冷硬的老人满脸都是岁月的刻痕,穿着的衣服已经被洗的发白,但明显可以看出熨烫过的痕迹。
他的视线凉凉地扫过地上躺尸的人,主动抛出了一个引子,“我记得你们跟二麻子的关系一向不错。”
张叔指出了在人群中畏畏缩缩的几个人,“或许他们知道些什么。”
这句话是跟其他人说的。
果不其然,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了他们,那三个人瞬间变成了众矢之的。
“不不不,我们也不知道啊!”
“我们昨天没跟他一起!”
刘婶子尖锐发问,“看你们这样子,是知道二麻子去做什么了?”
三人支支吾吾,时不时瞄一眼陈叔。
“看我做什么?”
被陈叔证明了清白的壮汉帮声道,“眼珠子往哪儿瞟呢?乡亲们问你话呢!”
“要是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别怪大家伙儿把你压到村长跟前了!”
“是啊!快点说!”
“没错没错!”
众人纷纷附和。
眼看着再不说就事大了,其中一个人咬牙道出了二麻子昨晚追二花的事,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安静。
刘婶子看向陈叔,“这……”
陈叔显然很淡定,“昨晚二花回来的时候衣服脏的不成样子,想来是在哪里跌了一跤吧,如今人在家里好好躺着呢。”
“估计没一个多月缓不过来。”
一个个人又善解人意起来。
“原来是这样啊,我就知道二花是个好的,昨天的事都是谣传!”
“唉,二花这孩子,也不知道解释解释,这不,差点让咱们误会了。”
“放心吧陈叔,我们都知道二花是个好的,你的孙女能差到哪去?”
在人群中,昨晚看见二花从区家出来的只有五六个人,而现在二十多号人都知道了二花的事。
而他们随口一句的‘不好意思啊’,就将所有都一笔勾销,如果这时候你再闹,那可就是你不知好歹了。
陈叔清楚,这是他为孙女所能争取的最好的‘公道’了。
地上的二麻子早都凉透了,这人光棍一条,死了也没人收尸,还是壮汉怕他的尸体污染自家的地,这才不情不愿地将人搬走了,想着随便埋到后山的坑里也就算仁至义尽了。
直到尸体被抬走的时候,才有人发现二麻子是撞破了后脑勺死掉的,尖锐的石子卡在他脑子里,费了些力气才拔出来。
得到的不过是一句。
“造孽哦,让他没事儿就乱喝酒!”
“喝点猫尿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我早就说了,他这样早晚得出事!你看看!报应来了吧!”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希望他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人们压抑着兴奋,表现出兔死狐悲的模样。
远处观望的女孩被一只手捂住了眼睛,睫毛不安颤动。
“别看。”
她被人带到了一处安静的地方,等脸上的手拿开后眨了眨眼睛,重新适应光。
白以尘察觉到这点,主动挪了一步将阳光挡住,语气歉意道,“抱歉……害怕吗?”
林轻乐仔细分辨他脸上的表情含义,半晌摇了摇头。
白以尘像是忘记了剧本上关于林轻乐的描写,自顾自说的很慢,“你还小,不用管那些事,忘掉刚才看到的。”
“对了,你送我的伞我带来了,跟我去取好不好?”
他不过是想找个借口让女孩离这边远一些,也不知道这拙劣的话会不会让人相信。
林轻乐垂下了眼,纤细白嫩的手捏住青年的衣角,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以尘领着林轻乐绕过那群议论纷纷的人,下意识地帮她捂住耳朵。
林轻乐的眼中倒映着青年努力认路的身影,似乎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