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木这一觉睡的算不上好,梦中的他度过了最开始的平静后就陷入了光怪陆离的梦境。
荒芜的白将一个个看不清面容的人抹去,最后剩下了寂静的黑,血红的线条如同一团乱麻四处冲撞。
他应该是疼的,但这是梦里,所以他不会疼。
某个刺耳的声音说着听不清的话,无处不在的恶意充斥了他的脑海,让半空中如无头苍蝇一样的血色线条愈发杂乱不稳。
‘恶心’
‘该死’
在某个瞬间,他蓦然睁开了眼,瞳孔渐渐聚焦,过了好一阵,胸膛才重新起伏,休息几个时辰才恢复了一丝丝的精神力条件反射般地探索四周,淡红色小触手圆滚滚的顶端这里点点,那里碰碰。
然后慢悠悠地反馈了两个字。
‘安全’
十木直直盯着屋子的顶端,与其说是屋子,其实更像一个垃圾组成的避难所,四周没有窗户,钢铁交织露出的缝隙就是他所能向外投注视线的唯一通道。
天还没亮。
身侧属于另一个人信息素的味道淡了许多,提醒他白以尘出去了不久,弯曲胳膊,僵硬地、一点一点地坐起来,动作看似很简单。
撑在铁床上的手指止不住地颤抖着,结实的绷带缝隙中露出了苍白的皮肤,连带着手背上的白色蝴蝶结也抖了抖。
幼稚。
十木微微移开视线。
想下床,但身体各处的刺痛在提醒他,坐起来已经耗费了所有的力气,接下来,就连简单的抬腿自己也做不到了。
他的脸色有点难看。
要知道,这种小伤放在之前,只要在治疗舱躺几分钟就好,哪像现在这样麻烦。
“必须离开。”他低喃着。
笑面虎的人不会放过自己,势必会继续派人抓捕,最迟天光大亮之前,必须离开。
十木自然知道待在这里是更好的选择,但白以尘救了他,不管对方出于什么目的,被救是事实
——他不能恩将仇报。
突然,某种极其微小的机械声响起,血红色的眸在一瞬间变得格外锋锐,似乎透过摇摇欲坠的门板看到了外面。
陌生的声音几乎毫不掩饰其中恶意。
“就是这里?”
“没错……”
“……”
抓他的人来了。
会被交出去吗?
十木在这种情况下依旧冷静分析着,精神力还没有恢复,一会儿落到外面那两个人手里后他没有十全的把握逃走,最开始时一定要示弱,然后一击毙命——就像昨晚那样。
身为收到第一军校录取通知的学生,以后战场上的军人,他从小到大学习的都是如何光明正大击败竞争者,但自从落到了垃圾星后,他才终于明白。
在这里,光明正大的人是活不下去的。
他必须适应新的规则。
不知怎的,十木想起了救了他的白以尘,只是为了学习那根本算不上招式的一击就把自己救回来的人。
在威胁说‘反悔就杀了你’时,那双真挚又单纯到残忍的眼睛。
银色的碎发在眼前打晃,但从那微微涣散的眸光中还是能发现眼睛的主人已经走神。
“喂……”
他不会因为被交出去就怨恨对方的,他清楚的知道,对方明明没有把自己带回来的必要。
“木木?”
只是很可惜,没机会教他那一招了。
“你在想什么呢!?”
中指与拇指相碰,发出的脆响终于让十木回了神,白以尘刚要问一句,就听见对方说道。
“抱歉,我现在不能自己走动,你直接把我拖出去就好。”
白以尘不解,“拖出去做什么?”
十木说完,才后知后觉发现那两道陌生的气息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面前人身上的淡淡血腥味。
他张了张口,眼睛难得茫然,“……你杀了他们?”
金发少年点了下头,语气理所应当,“谁让他们打扰我睡觉,而且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后就突然对我动手。”
他眼睛一转,手指轻轻捏住了银发少年的袖口,压低声音,带了点点委屈。“木木,他们差点就把我杀掉了……”
十木挺直的后背微僵,口中吐出无意义的音节,“……啊。”
这是在……撒娇?
原谅十木只看见过omega这样过。
Alpha一向是好强的,他们骄傲、自信,尤其是在另一个Alpha面前,绝对不会表现出哪怕一丁点的弱势,撒娇这种行为……实在是难以想象。
但他今天还真就见过了。
一个同样强大、不比他弱的Alpha,在向自己撒娇。
十木说不出是心里什么感觉,讨厌?并不,轻视?更谈不上。
可能是新奇,还带了点点酥酥麻麻的痒,以及些许的……不知所措。
他知道怎样对付一个挑衅自己的Alpha,但实在不知道如何跟对自己撒娇的Alpha说话。
明知道白以尘不比他弱,但再次开口时,连十木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声音轻了许多。
干巴巴道,“那你,没事吧?”
不太适应地收了收胳膊。
白以尘没在意从指尖溜走的袖口,两只手在身上稍微摸了摸,实在没感觉到哪里有伤口,直到在看见小拇指骨节处的一点点红后,眼巴巴的就将手递了过去。
“我有事,这里差一点就破皮了。”
十木看着那再迟一会儿就要消下去的红,唇瓣动了动,到底是没能说出违心的话。
白以尘装作没看见十木的欲言又止,呲着一口小白牙,笑得殷勤,“这都不重要,在我没学会你那招之前,你可不要偷偷逃走哦。”
刚扭断了一个人脖子的右手轻轻放在了十木的颈侧,动作不快,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没管这人忽然僵硬的身躯和下意识的戒备,温热的拇指在对方缠绕着绷带的喉咙上摩挲着,循着一处没绑紧的缝隙强硬地塞了进去,在某个凸起处按了按。
金色的发丝猛然靠近,扫在十木的脸侧,热情仿佛对着朋友般地声音在耳边呢喃。
“敢动小心思,我就捏碎你的喉咙哦。”
说完,在抽出手指时重重的按了一下。
“木木好好休息!我要出去工作啦,你一个人在这里不要偷偷乱跑哦~”
说完,金发少年仿佛没事人一样离开了。
喉结被按的感觉很不好受,十木眨了眨生理性泛起水光的眼,瑰丽的眸经过水洗后更加美丽,脖颈处缠绕的绷带经过另一个人的拨弄或紧或松,勒出些粉红的痕。
十木从没被如此无理对待过,良好的教养让他没有多少骂人的词汇,而且无论怎么说,对方也是救了自己一命,最终,他只是动了动唇。
“……恶劣的家伙。”
耳垂悄悄爬上淡粉,也不知是愤怒还是羞恼。
白以尘轻松地跨过地上的障碍,神色认真地摸了摸下巴。
他的警告应该够明显了吧?
想要的信息还没套出来,就凭对方现在脆弱的身板,要是不安分地出去乱晃,说不定会死在哪个角落。
回想刚才十木眸光颤抖,愤怒到不敢说话的模样,白以尘觉得自己的威胁十分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