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寿节过后,很快就到了年末,随着一声“退朝”,今年最后的一次朝会结束,虞应淮起身离开。
朝臣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担心,皇上从前只是喜怒不形于色,对人还会讲几分情面,如今是越发不好琢磨了。
对嘉王还只是囚禁在府,对烨王及其一众党羽,不管参与多少竟是直接处死。
众臣三三两两作堆往外走,苏岚跟在后面想着安大夫已经进宫,说不定有解毒的办法,便准备去看看,突然被人一把拉住,“苏大人可知传言是真是假呐?”
苏岚这段时间也是茶饭不思,根本没听清廖陈鹤说的什么,只随意敷衍道,“廖大人慧眼。”
胡子一大把的老大人指了指后宫,“看来苏大人和老夫所见略同。”
“嗯。”苏岚绕开廖陈鹤。
“这是急着干什么去?”廖陈鹤又一把拉住苏岚,这才发现他根本就是心不在焉。
“下官有要事见皇上。”
廖陈鹤皱眉:“方才在朝会上怎么不说,现在皇上下了朝很少见臣子。”
“嗯?”
廖陈鹤叹气:“最近传言皇上藏在后宫的一位美人,在长秋宫替皇上挡了一剑,现在生死未卜,也是因为她,皇上才会对烨王及许行栾一众赶尽杀绝。”
“什么美人?”苏岚拧紧双眉。
长秋宫的事情已经过去好几日,但那日的事情也渐渐传了出来,比如宫宴上的许行栾是有人假扮,真正的他在长秋宫抓住,烨太妃乃前朝余孽,这么些年一直暗中谋划复国,烨王这些年也一直装的平庸,实则狼子野心。
很多人以为这个美人是突厥公主,但又即刻否决,因为那日公主从头到尾都没离开过座位,如今在后宫更是几乎不露面,就连突厥使臣离开都不曾出面。
苏岚深吸了口气,“廖大人想多了,哪有什么美人,是陛下洪福齐天有上苍保佑。”
“可老夫听说太医署近日愁云惨淡,因为那位美人不光有外伤还中了毒。”廖陈鹤一脸后怕,“许行栾狗胆包天,想必这毒也是给陛下准备的。”
说完还叹了口气,“陛下是个重情的,如今美人命悬一线,要是有个好歹可怎么办才好。”
苏岚他这些天忧心忡忡每日除了公务就是苏岫的毒,根本无心这些外界流言,怎么也想不到竟然已经传成这样。
“听说不妄大师都进宫了,他乃得道高曾,从不轻易露面,就老夫知道的也就只有皇上年少出征那次下过一次山,这次出现不知是何原因。”廖陈鹤皱着眉又道,“老夫也算是看着皇上一步一步走过来,皇上现在虽是早朝日日不辍,但老夫看的出来和从前还是有很大区别。”
“咳。”身后传来一阵咳嗽之声,苏岚回头,躬身作揖,“季相。”
季临看了两人一眼,并未说话从,自两人中间走过。
廖陈鹤白了他一眼,跟苏岚说道,“别理他,家里出了那么大丑事,整日臭着脸给谁看?子不教,父之过,他怨得了谁,你没看秦柏礼这几天看他的眼神都能吃人。”
苏岚无奈,他听说了季相府中之事,只能说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堂堂相国公子会暗中谋害自己的夫人。
告别廖陈鹤,苏岚匆匆向华阳宫走去,他又何尝不担心。
天气已经冷到极致,和外面的严寒不同,寝宫里烧着地龙,温暖如春,窗户打开一个角以供通风,苏岫依然安静的躺在床上,如果不看脸色的话可能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一个人绕过屏风走了进来,是刚下朝回来的虞应淮,他坐到床边先是摸了下苏岫额头,又把他的手拿出来握住,这是他每日都会做的事情,有时候一坐就是半天,晚上处理完国事,又要来坐上半天,之后便在窗户边的那张榻上睡下。
肖陏曾多次请旨把苏岫挪到偏殿去,虞应淮不准,反而让他不准再提。
“皇上,不妄大师求见。”肖陏小声禀报。
片刻后虞应淮走了出来,“带进来。”
“大师何时出关的?”
不妄大师一身素色僧袍,白眉白发,仙风道骨,“阿弥陀佛,劳陛下惦记,老衲来见一小友,望您恩准。”
虞应淮愣了一下,随即想到是谁,皱眉问,“你们什么时候见过?”
不妄一怔,看皇上确实不知道,又道,“在九佛寺,老衲得遇小施主,当时多有妄言,幸得小施主不怪罪。”
“月前老衲观天象,紫微星边贪狼现,幸得有异星相助,紫薇方可无恙。”不妄又道:“小施主命中注定有此劫数,渡劫之后方可一飞冲天,陛下真龙之体,自此龙翔凤翥,国泰民安。”
虞应淮看了不妄半晌道:“多谢大师。”
不妄又道,“缘起缘灭,自有因果,万般皆有定数,顺其自然,当圆满。”
“大师教诲,朕记下了。”虞应淮道。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禅理,虞应淮吩咐肖陏给不妄准备禅室。
不妄双手合手,念了声佛号,“老衲明日要去趟南边,明慧心无碍,佛法已开,可主持祭祀。”
虞应淮点头,并未多做挽留,“那就祝大师一路随性,早日归来。”
肖陏送不妄出去,忽听殿外一声大喝,“秃驴!”
原是安大夫,他是河安的师父,被虞应淮快马请来皇宫,说是请,但这是皇上口谕,管你是脾气古怪的老头还是民间名医都得遵旨。
安行素今年已经七十有八,快马加鞭几天受了不少罪,好在身子骨还算硬朗,没有散架,进宫见完苏岫就和两个徒弟一头扎进偏殿。
守在外面伺候的小内侍,缩着脖子,听了两天里面时不时传出骂徒弟的怒吼,感叹不愧是神医,骂起徒弟的话从不带重样的。
“原来你还能有这么老的时候?”不妄悠悠道。
“秃驴,你说谁老?再老也没你老,瞧你那满脸褶子都要耷拉到脚脖子了。”
“哎,老爷子这是怎么了?”肖陏急着劝,“大师您认识安大夫,快小声些,惊扰了皇上。”
“劳烦肖公公相送,老衲不认识此人。”
“你个老秃驴,谁想跟你认识。”好在声音已经小了下去。
师兄安无恙先是惊奇地上下打量不妄,随后道,“师父,解药要趁热喝。”
安行素白了眼不妄,“老夫今日没空应付你。”
河安跟着安行素只短短几年,知道的自然没有安无恙多,小声问,“师兄,师父和这人有仇?”
安行素也小声道:“师父的老仇人了,我也是小时候见过一次,那时候也是见面就吵,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