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我去还不行吗?”傅云璟黑着脸,一下子站直了身子。
真该叫世人看看他的真面目,什么德高望重一代大儒。
分明就是个无赖嘛。
可怜他年少无知,一脚踩进了坑里。
不对,分明是他心地善良,所以才被他吃的死死的。
往事不堪回首,说多了都是泪。
傅云璟随着薛朝上了马车,书院的学生见到这一幕纷纷露出诧异。
“我不是在做梦吧,明郡王跟薛大人认识?”
“应该认识吧,都坐一辆马车了。”
“你如果是做梦,那咱们有可能在做同一个梦。”
“太诡异了,薛大人怎么会认识明郡王啊?”
可不诡异么?一个是出了名不学无术的纨绔草包,一个却是博学多才,这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一起的两个人啊。
书院的先生对明郡王那叫一个头痛,要不是碍于对方身份,估计都要把人赶出书院了。
所以薛朝认识傅云璟,足以惊得人下巴都掉了。
“去问问韩玉韬,他俩熟。”有人提议道。
于是一人去问了韩玉韬。
韩玉韬比这些人更懵呢,听到他问,面无表情的语气微冷道:“谁规定我俩熟就一定知道他为什么会识薛大人?”
那人:呃……
马车慢慢的驶在热闹的大街上,最后停在薛府门口。
薛家不大,连平阳王府的一半都不到,三进的院子,布局清幽雅致。
傅云璟跟着薛朝去了书房。
一色的黄花梨木桌椅,木质纹理细腻,书旧上笔墨纵横,炉鼎中沉烟馥郁,满室书架,堆放得整整齐齐。
薛明渊站在桌案前,正全神贯注的写着字。
薛朝跟傅云璟放轻了脚步,没敢出声打扰。
直到薛明渊写完,放下毛笔,抬起头来。
“见过老师。”傅云璟拱手,恭敬的行了一礼。
若是有旁人在场,听到他对薛明渊的这一称呼,怕是要吓得晕过去。
老师……
堂堂文学大儒,竟然收了明郡王这个草包当弟子。
是天要下红雨了,还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坐。”薛明渊颔首,说道。
傅云璟在一旁坐下,下人沏了杯茶端到他身旁,而后又退了出去。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傅云璟只觉得头皮发麻,坐立不安。
“我不在的这两年,你出息了啊。”忽然,薛明渊声音清冷的开口道。
傅云璟愣愣的抬头:“啊?”
薛朝端起茶杯,低头喝茶。
哦嚯,小阿璟你完咯。
“你名声烂大街就罢了,可你竟然为了个女人闹得成了满京城的笑话,你要娶谁为妻纳谁为妾,我无权干涉,也并非看不起戏子出身,可你看看你干的什么事。”
“这么多年的孔孟之道,规矩礼仪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顶撞父母,气病祖母,你可真行啊,怎么不上天呢。”
“那女子若是个知书达礼之人,就不会任你这般胡作非为,成了众的谈论的笑话,而你竟还觉得没有一点错。”
“怎么,纨绔当得不够过瘾,还想当不孝子,是不是哪天为了那个女人要跟父母断绝关?”
“我要是你祖父,非得气的从棺材里跳出来把你抽一顿。”
薛明渊一句接着一句,直把傅云璟骂了个狗血淋头。
傅云璟弱弱的低着头:“……”
就……悄咪咪完全不敢开腔。
“怎么不说话啊。”
薛明渊年近五十,脸上充满了岁月的沧桑,然一双黑眸炯炯有神,闪烁着亮光,下巴留着一绺半白的胡须,看着傅云璟俨然一副看不孝子孙的模样。
薛朝的身子往椅背里缩了缩,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爹在气头上,但凡路过的狗都要被骂上一句,他真是连呼吸都不敢呼吸,就怕被连累。
傅云璟微微抬头,吞着口水辩解:“老师,这都是之前的事了,我都把林见月送走了。”
“呵,是你送走的吗,难道不是她看不上你弃你而去?”薛明渊斜眼睨着他,毫不留情的戳穿。
傅云璟噎了一下,人艰不拆啊老师。
“不过老师你怎么知道的?”
薛明渊被问得表情一讪,乌黑的眼珠子微微一转,一本正经的道:“猜的,就你这不思进取的性子,她能在你身上得到什么好处,攀上高枝再把你一脚蹿开不是很正常?”
傅云璟:“……”
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
但是老师,谁才是你弟子啊。
“哪有你这样胳膊肘往外拐的。”傅云璟小声的嘀咕道。
薛朝看看自家心虚望天的亲爹,再看看一脸震惊的傅云璟,心道嫩白菜还是玩不过老姜啊。
他爹又不是傅云璟肚子里的蛔虫,哪能知道的那么清楚,薛家虽不是世家大族,但他爹门生广泛,想打听傅云璟跟林见月的消息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也比旁人知道的多一些。
人是被送去了寺庙,但之后她便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不知去向。
不过傅云璟有段时间无比消成,日日买醉。
所以大概率是心爱之人弃他而去,攀上高枝了。
否则王府郡王这等尊贵的身份,戏子出身的林见月凭什么嫌弃他。
就算傅云璟不学无术纨绔跋扈,但身份摆在这,入府为妾也比她过去抛头露面来得强。
“你是我弟子,我肯定是向着你的。”薛明渊朝傅云璟微微一笑,目光慈爱的道。
傅云璟心道这还差不多。
薛朝一脸同情的看着他。
果然,下一瞬就听薛明渊忽然正色道:“既然有精力谈情说爱,为了一个女人闹到满城风雨,看来这两年你的课业是没有落下的,来,我且考一考你。”
傅云璟瞬间石化,嘴角的笑容如被风干了的石壁,终于不堪重负的裂成碎片,一张张剥落。
晴天霹雳不过如此。
“老师,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薛明渊瞪着他:“谁跟你开玩笑了,若是有一点退步,哼……”
最后一个哼,威胁十足。
傅云璟离开薛家的时候,感觉整个身体被掏空,他四平八仰的躺在马车里,看着车顶生无可恋。
老师离京两年再回来,越发的惨无人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