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淮盯着「切尔贝罗」安静了片刻,忽然又道:“跑了。”
「切尔贝罗」:……这人在他拉面碗里扔定位了吧!
‘Kufufufu,你吓唬人的方式真够单一的。’
六道骸对于时淮这种突如其来的暴击已经见怪不怪。
毕竟之前他也觉得时淮不可能找到自己,但时淮硬是在梦境的一声声质问中慢慢肯定了什么。
猝不及防的就仿佛挖掘他人的秘密只是件动动嘴皮子的事。
被那双瞳子注视时,他引以为傲的面具似乎都成了时淮看透他的基石。
想起时淮如何抓住他愣神的空档,步步紧逼地推断他是否来到并盛,推断他真正的目标。
那样子完全不像要守护什么,反而像是要将他吞噬。
用最真诚的恶意说出如同玩闹般的话,一步步将他的心脏鼓动至高潮。
小心不要被我找到哦。
打败他的是沢田纲吉,囚禁他的是复仇者监狱。
而真正让他不自觉停留于一隅的……
这一次,无需谁再质问,沉浸于阴冷的心脏再次回忆起温热。
他投向时淮这里的目光甚至超过了柿本千种和城岛犬,也超过了库洛姆。
起初,他只是期待能够再次看到时淮那能让他脉搏加速的一面。
但他的期待就如午夜零点的昙花一现,时淮眼中再没有出现过令人毛骨悚然的色彩。
他便忍不住蛊惑,忍不住时常过来多看两眼,看到底何时时淮才会如上次一般露出只有在深渊中才会绽放出的神采。
可惜他看到的只有时淮对云雀愈发偏执的依恋。
他甚至无法分辨时淮这副病态的模样是真实还是虚假。
在同一处盯得久了,会变得疲惫而盲目。
真与假的界限因交错而开始模糊。
‘云雀时淮。’六道骸一字一句咀嚼着这个名字,声音不复轻佻,‘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在时淮眼中,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透明的,可时淮的目光总是飘渺多变。
从意图杀他,到接受契约建立交易,再到时淮对他开放身体控制权。
时淮在一步步将他拉往未知。
待他反应过来时,他已无法判断那片未知是否为最初吸引他的地狱。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他们彼此之间的算计、所有勾心斗角都是一场你来我往的交易。
这是他们不必言说的默契,但在这样的默契之下,六道骸直觉这场交易并不等价。
时淮的目光总在他身上游移,他却猜不透时淮视线的终点。
与此同时,川平也放弃了伪装成人机的打算,站起身来疑惑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盯着那双与其他位面都不一样的暗金色双瞳,似乎想探究那一抹鎏金到底从何而来。
除了寻求庇护,时淮至今未向他索取任何实质上的利益。
六道骸承认,他有些不安。
时淮微微倾了一下脑袋,仿佛在思考,那双奇异的眸子也因他的动作而划过一道迷蒙的光。
仿佛是为了奖励某人将云雀二字与时淮之名相连,时淮主动撕开了面具的一角。
他眼中残存着毫无杂质的天真笑意,柔软到粘稠的语调却让空气也仿佛染上污浊。
嘴角勾起一抹堪称温和的弧度,像在逗弄躺在掌心的小白鼠:“你猜?”
温和天真的神情下,那片抨击过六道骸的深渊再次展开。
开发项目〈禁〉字研究体第20号,实验代号——永恒界制。
这就是白诞生前的初态,也是六道骸渴望看到的最初的真实。
同样作为实验体,却与他们有着完全不同的心态。
自诞生就将苦痛与折磨看做常态,从不觉环绕于周身的贪婪有何不妥。
亲眼见证无数个与自己面容相同者陷入癫狂直至死亡,仍不知恐惧为何物。
皆作游戏,引以为乐。
不见光明,不惧黑暗。
他从未痛苦麻木,只是重复游戏会令他感到无聊。
“你害怕了?”时淮垂下眼帘,看上去竟有些乖巧,“我一直都在等。”
川平被时淮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搞得莫名其妙:“等什么?”
“等你攥紧缰绳啊。”
整点的钟声在并盛上空响起,时淮饶有兴味地看了两位大空一眼,随后收拢视线:“现在几点了?”
隐约感觉到时淮可能不是在同自己说话,但川平还是回答道:“十点整。”
时间,表。
六道骸立马意识到时淮在指什么。
是那块怀表。
也许他对时淮人性的估计有一定偏差,但这不妨碍他看出时淮对彭格列的重视程度。
如果作为禁忌产物20的经历于时淮而言只是一场奠定他三观的无聊游戏,那作为白的时光绝对是温柔摧毁并重塑他认知的巨大帷幕。
否则时淮不会变成如今兼具人性与非人感的模样。
对过去的执念也不会那般深沉。
从一开始,他就与人平行,费尽心力学习人心,无限靠近却永远无法触及。
那样的话,怀表对于时淮的约束力反而会更强,因为他或许很难察觉到自己的人性面在委屈、在生气。
他只知道,那块怀表是执念,很重要。
‘你怎么知道它在我手里?’
他自认为没有露出一点破绽,甚至连他本人都在刻意忽视自己拿着那块表的事实。
其实六道骸确实没露出什么破绽。
时淮嘴角弧度不变:“你最近太乖了。”
哪怕时淮顺其自然将身体的掌控权交给六道骸,六道骸也只是带着一群手下四处逛了逛。
换作以前,六道骸怎么可能不试试将时淮陷入回忆的意识彻底压倒,试着永远掌控他觊觎已久的躯体?
那可是时淮主观意愿上承认了六道骸的到来,绝不会像第一次一样对外来的意识产生排斥。
只要时淮被压制不醒,六道骸也就没必要在遵循所谓的交易。
‘也许只是因为我觉得获得一个没有思想的傀儡很无趣?’
时淮甚至懒得拆穿他这句谎言。
真是这样的话,这家伙在黑曜战的时候也不会那么不留情面。
所以啊,能让六道骸觉得压不压制都无所谓的只有一点。
那就是他有更好的办法,能让时淮心甘情愿的听话,即使主观上不乐意,他依旧得听话。
这刚好好符合凤梨变态的心理不是吗?
况且,沢田家光与他相处时未免太心虚了些。
以沢田家光试图劝说时淮转交指环时那股死缠烂打的劲儿,怎么可能在之后看到时淮冷脸时就选择讪讪闭嘴?
无非是自觉做了什么亏心事。
在彭格列,能让时淮愿意在意的东西只有三样:首领、剑、怀表。
首领自不必多说,至于剑,斯库瓦罗曾明确表示过把他的剑收起来了,那么余下的只有他寄存在彭格列旧址的怀表了。
只能说沢田家光在当爹这方面一屑千里,但在别的方面还有待提升。
“算他有些本事。”时淮笑了笑,仿佛一点都不介意别人将自己的珍视转手送人。
他脸上挂着不含温度的笑意,缓缓将视线放在xANxUS身上:“希望他也有这个本事活下来。”
xANxUS对于时淮能够猜到他在意大利总部设下埋伏这一点并不惊讶,他从一开始就没有遮掩这一点。
比起那些,他似乎对时淮现在的模样更感兴趣。
他咧出一抹残忍的笑:“你果然是渣滓。”
除非首领下令,比尔泽布根本不会在意任何人的死活,即使是首领在意的人。
要怪就怪老头没来得及对这把剑下达命令就早早晕过去。
“接下来。”时淮没再抓着怀表这个话题与六道骸周旋,而是变回了平时懒散的模样,“你要直接处决叛变者,还是来一场由见证者主持的决战?”
感觉自己被无视的川平无奈:“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了。”
不光找到了躲在切尔贝罗机关背后的他,连他要躲在切尔贝罗机关身后的理由都找到了。
披着切尔贝罗皮的川平拿起一张所有人都熟悉的敕令:“作为彭格列九代目亲自指定的裁判,我有权利见证并主持有关彭格列指环的一切战斗。”
不等众人发声,他又补充道:“就如他所言,我为见证而来。”
“无论你们是否同意,我都会在这里,直到指环选定最终的继承人。”
“选定?”沢田纲吉看着川平微微皱眉,脑海中隐约间似乎闪过了什么。
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就没在刚刚那一闪而逝的灵感上了。
只见川平又将视线放在了时淮身上,隔着面具,沢田纲吉只感觉川平面上有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
“如果不想他被同化,就试着去同化它吧。”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让在场的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沉重。
仿佛说出这句话的人要下定多大的决心似的。
时淮眉间难得出现几分狐疑和不解:“你指什么?”
川平只是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这笑放在切尔贝罗脸上甚至显得有些猥琐。
时淮甚至怀疑他刚刚的深沉都是幻觉。
“要不你点燃火焰试试看呢?”
时淮指尖下意识燃起一缕火焰,下一秒,不好的预感笼罩全身。
果然,护在九代身边的里包恩终于退出看戏状态,嘴角微微上扬:“靛青色啊……”
‘Kufufufu……居然是靛青色。’
“嗯,是靛青色呢。”川平不出预料地挑了挑眉,“对应的是雾属性呢。”
虽然用的是切尔贝罗机关的脸和声音,但川平这样软妹的语气就很猥琐。
还有六道骸你丫凑什么热闹!
可惜时淮已经来不及吐槽。
“恭弥对不起我错了!!!”
命运的后脖颈被捏住的那一刻,时淮发出了家猫被强迫洗澡般的嚎叫。
沢田三人组眨巴了下眼:“时淮怎么突然认错了?”
“别管。”里包恩拍了拍列恩的后背,“那是别人的家事。”
看着手中被吓得一激灵的幼崽,云雀恭弥的火气是一点没消。
紫色一闪而逝,时淮仿佛触电一般又是一激灵。
此刻,他只感觉自己的脖子不是脖子,是钢筋混凝土,僵硬的连回头都做不到。
“恭、恭弥……”
就连声音都染上了一股颤栗般的无助。
所以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的火焰说变就变?
就算要变,不应该变成从小吸到大的蓝色吗?
紫色也行啊,再不济不还有橙色吗!
“别道歉。”云雀恭弥看着时淮脖子上竖起的汗毛,脸上看不出情绪,“你没错。”
然后不等时淮松口气,并盛的半边天再次染上紫色。
“但我很不爽。”
“噫——!”
沢田纲吉:“……”
他默默看向身旁的两人:我刚刚没有叫,对吧?
狱寺隼人:对的,十代目。
山本武:虽然不太明白,但时淮看上去好像很高兴?
沢田纲吉&狱寺隼人:哪里高兴了啊!
里包恩看着“高兴”地下意识挂在云雀恭弥身上不肯下来的时淮,忽然化身惆怅小老头。
“看来得收回之前的话了。”他煞有其事地摇摇头,“老年人不需要节制,还是年轻人身体好啊。”
沢田纲吉:总觉得你在说什么我不该听的话。
里包恩没有管自家学生那复杂的眼神,拿起列恩小手机拨出去一通电话:“你知道一个人又哭又笑还皱眉时什么样的吗?”
电话对面正接受斯库瓦罗声波洗礼的迪诺一脸菜色:“我说里包恩,这个时候就别逗我玩了吧?”
那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表情吗?
“时淮现在就是这样哦。”里包恩顺手拍了张照片,“一副看上去又委屈又生气,但又舍不得发脾气的样子。”
话音落下,电话对面的咆哮声终于停止。
“记得好好保存。”
迪诺看着手机上的画面,脑子唰地一下就空了。
嚷嚷着不需要迪诺帮忙换药的斯库瓦罗满脸狐疑。
见迪诺虽然一脸呆滞,但手指却飞快地在手机界面上跳动,他不由得歪头看了一眼。
“……你变态吗?”
只一眼的功夫,斯库瓦罗就见迪诺将一张照片在两个网盘的独立文件夹里备份,还分别设置了不同的密码。
迪诺也不管斯库瓦罗是不是伤员了,一把推开人捂住手机:“你怎么偷看别人手机呢!”
不等斯库瓦罗开喷,迪诺便叫来了罗马里欧。
罗马里欧一见迪诺的表情就露出了一副我懂的模样,二话不说就叫来几个大汉把斯库瓦罗按在病床上上药。
反手将自家首领推出门外:“这种粗活就交给手下来办吧,首领你快去。”
迪诺和斯库瓦罗同时无语了一瞬。
一瞬过后,病房里传来了越发刺耳的咆哮,而并盛的街上也多了一辆狂奔的跑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