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沉默,经久不散的血腥味,以及小松子在暗处绝望恐惧的眼神。
华菀菀甚至都不敢上去探父子俩的脉搏。
漆垚默默走到京墨身后,不知是他靠在她的身上,还是他拉过她靠在自己的身上,总归是依偎。
僵硬的皮肤透过柔软的布料寻到了依靠,浸入骨髓的恐惧慢慢散去,惊魂未定的心也重新跳动起来。
京墨眼神有些迟缓,她望着院子的那棵小树,枝繁叶茂,生机勃勃。
不是幻觉,刚刚发生的那一切居然不是幻觉,居然会有人能随意操控五行法术,甚至颠覆相生相克的天理。
怎么会?怎么会?
哪怕是幻觉都好啊。
眼看京墨的呼吸又渐渐乱了起来,漆垚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伸手揽过她的肩头,远远看去,像是半搂在怀里。
“别担心,待我身子好些,定然可以降伏他。”
京墨回望着,透过浅绿的眸子,似乎看到了他不顾一切的决心。
明明嘴角的血还未拭尽,苍白的脸颊透着一丝灰。
漆垚他——伤得很重啊。
京墨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然没有了彷徨和不安,她抬起手腕,微皱的布料轻轻拂过漆垚的嘴角,抹去了那刺眼的一点红。
“嗯,总会想到办法的,你先养好伤。”
“阿季!阿季!”耳边响起阿瞬的声音,不太冷静,甚至有些慌乱。
华菀菀立刻上前。
一探脉搏,“没事,只是晕过去了。”
一道传音符飞了过来,是溶月的声音:“速来王家村。”
望着地上王家父子俩的尸体,京墨不禁有些后怕:“阿瞬,你留下照顾阿季,我跟菀菀过去。”
“不行,师姐出事了,我定然是要过去的。”少年的语气坚决地不容反驳。
漆垚:“没事,你们都去,剩下的我来处理。”
京墨还是不放心,若是那人折返回来,他伤得这般重,阿季又晕着,便是连逃跑都不能够。
漆垚:“优柔寡断,举棋不定不是你的行事作风,好歹我也是妖族的少主,轻易动不得,去吧。”
还不等人开口,少年已经御剑飞走。
京墨华菀菀二人只得跟上。
王家村。
混乱,拥挤,吵闹。
血池的水已经退下去一些,露出些许地面,尚未干涸的血水凝在面上,好似刚铡过脑袋的行刑台。
一大群人围在一起,其中绝大多数是女人,手里提着刀,鱼叉,提着竹篮,嘴里一声高过一声嚷嚷着:
“剖鱼取丹。”
饶是溶月乃修行之人,但面对这么多人的质问,推攘也是无能为力,总不能一剑给解决了。
阿瞬哪能见她受这种委屈,一落地便撞进人群,一贯的凶狠粗暴,他掏出软剑,凌空划了一道,吓得那些人连连后退。
有人愤愤不平:“哪里来的臭小子,有没有点规矩,这是王家村的地盘。”
阿瞬一言不发,隔空给了那人一掌,紧接着便是人跌在地上的呼痛声,咒骂声,他握紧剑柄,并不介意真的伤人。
华菀菀刚想收了法力,解了御剑,京墨阻止了:“直接飞过去。”
“这,会不会太过张扬。”所有修行之人都有默契,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在凡人面前显露真实能力,以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和矛盾。
京墨:“有些话,靠说靠劝不如靠做。”
果不其然,看着面前两位御剑腾空的飘然身姿,原本情绪激昂的王家村人不约而同地噤声了:
“仙人?是仙人吗?请您帮我们做主。”
京墨语气沉沉,一半是斥责一半是劝慰:“大胆,鲛人乃是海中圣物,哪能容您们随意宰杀,若能及时收手,也算功德一件。”
有人踌躇,有人悔恨,但更多的是反抗:
“若不宰了他们,我们拿什么换钱吃饭”,“若是有什么报应,都报应在我身上,我得让孩子活”,“便是仙人也不能阻止我”,“家里的男人前些年死了,孩子又没长成,你让我们怎么活啊”。
“……”
没办法了吗?京墨自个儿也就罢了,但华菀菀溶月毕竟是宗门之人,若真的伤了凡人,这后果怕是——
京墨犹豫着,她是真的不想动手,正考虑是不是让华菀菀溶月施法吓唬吓唬。
海面一阵狂风吹来,伴着汹涌的浪花,一丈高的潮水直逼眼前。
“大风来了,大风来了,快跑!!”
在场的所有人顿时吓得四下逃窜,华菀菀正想往后退一些,
京墨激动出声:“别动”。
她奋力地揉了揉眼,这两日连绵不绝的懊悔终于在此刻断了线。
无定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