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复?”
漆垚仿佛在听什么笑话:“这个还真没怕过。”
怕的是你再也不出现。
这副无所谓的态度让京墨嗤之以鼻,这厮摆明就是吃准了她翻不出什么风浪。
她随手拽了把草就往漆垚脸上扔:
“赶明儿我就到大街上哭,将你轻薄于我的事统统都宣扬出去,看你丢不丢面儿。”
这点子威胁,漆垚压根没放在心上,他袍子一挥,草沫拂去,又寻了块石头,坐了下来:
“想闹便闹吧,若是闹大了,最多不过是娶了你,我又不吃亏?”
说完就用他淡绿的眼珠盯着京墨,嘴角噙着笑,一脸得逞。
这——
京墨顿时被堵得接不了话,在旁人面前,她自认这张嘴少有败绩,但每每遇到漆垚,总少不了要吃亏。
更让人恼火的是,明明知道他只是戏言,偏偏自个儿心中会产生无限遐想。
“咳咳”,京墨干咳两声掩饰尴尬:
“还说嘴呢,之前是谁说的‘人妖结合,有违天道,不会善终’,我呀,只想寻个老实人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可不想跟你搞话本子那套。”
是啊,人妖有别。
若是强行绑在一起,除了没完没了的纠缠,没完没了的求而不得,还剩下什么呢。
生下个混妖,光从无定和阿瞬就可预见孩子日后会如何艰难。
这样的路,京墨不会选。
漆垚又如何不明白呢,他从十二年前就明白得很,身份是枷锁,责任是负累。
两人沉默了,看着西边渐渐消失的光芒,漆垚感觉自个儿抱着的一点侥幸也随之消散。
天渐渐黑了,山上更显寂静。
京墨能感觉到漆垚的心情一点点往下沉,她心里有点心疼,但仍旧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假装问道:
“不说这些了,那日你见了我的真面目当真没有半分惊讶吗?”
隐容簪可是一等一的宝物,就连气味都可以隐藏,这是无定的母亲赠与的,若不是她自个儿摘了簪子,其他人不可能知晓此中关窍。
漆垚在心底叹了口气:
“自然是有的,不过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你那副蛮横不讲理的劲儿,这世上能有几人。”
是啊,这世上有几人能拨动他的心弦。
当日在馄饨摊上,不过是巧遇,而后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如今回想起来,竟也是理所当然。
那些不知不觉的纵容,不动声色的在意,原来本能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做出了选择。
两分相似,两分习惯,便足以让他沉迷挣扎。
“啊?”
只是这样吗?京墨倒觉得自个儿这一向性子改了不少,便是说句文静有礼也是使得的,这么简单就被识破了。
怎的华菀菀和拂煦没认出来。
想着还使劲儿闻了闻,莫不是身上有味儿,被他给闻出来的。
“那那那——那天的事又如何说。”京墨言外之意是,我横竖都是个女子,你好歹给个交代。
“当然是给你疗伤了。”
“疗伤!亏你也说得出口,谁家疗伤是脱光了一男一女躺床上的,就算我见识少些,你也不能这样诓骗于我。”
这样明显不是解释的解释,是个人都会恼怒的吧,她叉着腰,有几分像那市井泼妇。
见她如此不依不饶,漆垚索性说与她听:
“山洞那日是无定上来寻的我,待我下去,你已然昏死过去,人命关天,我无暇顾及你女子身份,只能先用妖族秘法为你疗伤。”
此番话半真半假,无定上来找他是真,他为京墨疗伤是真。
但他下去之时,京墨早已没了气息,是个死人。
那时矆睒的禁制已除,它认出了京墨,拼着最后一口气将自己的内丹注入到京墨体内,随后便油尽灯枯。
矆睒虽是神兽,但毕竟不是人,他的内丹,与京墨不相融。
尽管此举将人救活了,但因凡人身体承受不了内丹的神力,转眼又会死去。
情况紧急,容不得漆垚犹豫,他只得将京墨带出山洞,用了最笨的法子救她——用了五个日夜吸取神兽内丹的力量。
幸好,最终京墨活了下来。
他则每时每刻承受神力侵蚀心脉的痛苦。
为了京墨的性命,这个秘密,他决不能说。
“秘法,是何秘法。说来听听。”尽管这个说法没有明显的破绽,但京墨就是觉得有猫腻。
“你并非我妖族中人,打听我妖族秘法作甚。”漆垚实在受不了京墨的聒噪纠缠,转身施法遁走了。
“你好歹也是堂堂妖族少主,对我就这般敷衍了事,喂,你别走啊,回来细聊。”
切,说不过就跑。
“一个个的,都欺负我没修为,现下腿好了,赶明儿我就重新开始修炼,定要将你们都打趴下。”
京墨气的大喊。
前方有人走了过来,是小雨和他哥哥河生,后头抬了几口箱子。
小雨见了,立马上前劝着:
“恩人,可别气坏了身子。”
见是小雨,京墨忍了脾气:
“没事,我们闹着玩呢,你们二人怎么来了。”
小雨一边指挥跟着的收拾箱子,一边跟京墨解释道:
“我和哥哥自愿来的,城主府琐事杂多,诸师公子忙得脚不沾地,手下有能力的都被派了出去,正好听到这事,便毛遂自荐过来了。”
京墨佩服这小丫头的心思,短短几日功夫,就能得了新主子的信任。
“这几日辛苦你们了,一应东西可都带好了。”京墨问。
小雨回:
“多谢恩人关心,该带的都带了,公子说先搭帐篷住着,明日便会叫了人来修庙。”
“嗯,有你们在我放心,我得下山去了。”
十二年前的事京墨心中是有怨气,但一码事归一码事,今日她为了达到目的,提了让人伤心的事,也不知道那姑娘心绪现下平复没。
她得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