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雷声阵阵,时不时还有几道闪电。
只是久未下雨,空气更显沉闷,让人喘不过气。
江白白言之凿凿,字字句句都让人挑不出一点错,竹沥几欲上前解释,奈何话到嘴边还是说不出口。
让一个修行之人放弃好不容易修成的金丹,谈何容易。
众人的犹豫江白白都看在眼里,她低下头,在阴影里弯了弯嘴角。
有用,刚才的一番哭诉果然有用,按照当前的形势,是她略略占了上风。
但也不敢得寸进尺,只是打算趁着竹沥师叔在这,服个软,讨个饶,也算给双方一个台阶下,免了这些惩罚。
江白白还想好好修行,不愿争这一时之气。
她自知天分一般,既无靠山也无身份,入门时间也晚。
是靠着夜以继日的努力,数不胜数的历练任务,以及亲善温和的形象才勉强守住泽天宗掌门亲传弟子的荣耀。
寻常女修一般会选择丹修,符修,阵修,医修这几种较温和的修行路子。
除去少数天赋异禀的,鲜有主动修习剑道的,即便选择修习,也不过是学点皮毛用来防身。
江白白少时在外流浪,入门前并不识字,更不会写字,像丹、符、阵,医这种需要阅读大量书籍和动用笔墨的路子对她来说太难了。
于她而言,打打杀杀总归是更容易上手,毕竟在外流浪了那么多年,摔打惯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来山里的这些年,宗门上下对她都不错。
虽不如对华菀菀那般无微不至,但规定的任务奖励和修行资源一点没短。
江白白自知身份低微,市井气也重,也一直努力学着做一个宗门弟子,她坚信,只要守住掌门亲传弟子这份荣耀,以后在宗门争得一席之地应当不难。
她流浪过,因此格外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家”。
这般想着,江白白越发觉得自个儿不该争一时之气,都说人年纪越大越爱面子,如此顶撞师尊,是她得失了分寸,无意之中暴露了本性,致师尊失了面子。
心下正盘算着怎么向濯清低头认错。
一声响雷打断了她的思绪。
矆睒开始不安分地叫唤,“哼吽”“哼吽”的声音围绕在宫殿上空。
有人来了。
随即一道白影伴着凛冽的强风从门口窜进屋内。
屋内几位弟子正准备拔剑,却被濯清制止了。
四下平静之后,定睛一瞧,原来进来的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四脚妖兽。
近一人高,浑身裹着白色长毛,白森森的尖牙,双耳直立,尾巴毛绒绒的一簇垂在身后,翡翠色的眼珠正泛着光。
江白白辨不出这是什么妖兽,非要说像什么,大约是比较像狗吧。
但狗没有这样让人害怕的,光是高大的体型立在那,都给人一种巨大的压迫感,叫人心生畏惧。
抬眸间,眼前的四脚白兽已化为人形。
原来是妖族少主—漆垚。
明明本体那么凶,人形却生得如此好看。
身形欣长,面容清贵,翡翠色的眼珠子更是冰清玉润,只要跟他一对视,很难让人挪得开眼。
但江白白看得出,此人现在的心情不太好,那一脸踩狗屎的表情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
江白白眯了眯眼,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偏偏来。
漆垚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他径直向濯清走去,脚步迈得极大,脸上的怒气挡也挡不住。
竹沥觉着风向不对,起身上前阻拦。
奈何挡得了人,挡不住嘴。
“你究竟还要磨蹭到几时,犹豫不决,哪有半点修道大宗掌门的气魄,华菀菀的命由不得你这样拖。”
漆垚质问出声,对濯清竟无半点往日的恭敬。
一旁的江白白被惊得找不到北:这厮莫不是得了疯病。
不仅如此,漆垚话刚说完,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石,纯净的天蓝色,无一丝杂质,半指宽的四方形状,上头伏着一只小兽,雕刻得栩栩如生,足可见工匠的技艺和用心。
漆垚:“我以妖族下一任首领的身份命令你,立刻处置了这个姓白的丫头。”
他举着妖族的首领印,竹沥不好阻拦,只得任由他冲到濯清面前。
“命令?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好大的胆子,不过姓白的丫头是谁?难不成是我吗?”江白白一想到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喵的,敢情认识这么多年,这厮连我姓什么都不知道?
“阿垚,不得对掌门无礼!此事我们正在商榷,白白她……”
竹沥不知为何漆垚今日如此反常,但为了宗门和妖族的利益联盟,她必须尽力劝阻安抚。
只是漆垚置若罔闻。
“商量什么,讨论什么,你们有命商量,华菀菀有命等吗?若她出了什么差错,你们拿什么跟华氏交代,孰轻孰重你们分不清吗!”
江白白本来觉得事情横竖跟与自己无关,漆垚发疯就让他发。
哪知他所述之事竟是这个,听这口气似乎是想怂恿师尊处置了她,顿时火冒三丈,顾不得什么规矩礼法,温柔形象。
江白白:“这是我们泽天宗的地盘,不是你随意撒野的地方,师尊如何处置我,用得着你来置喙?哪里凉快哪待着去,别在这添乱。”
“你再敢多说一句,等我出去,定要狠狠收拾你。”
话虽说得狠,但她心里却实在没底。
整件事的发展荒谬至极。
漆垚和她算不上熟悉,他父亲是妖族族长首领,偶尔会来泽天宗找师尊商议要事,他有时也会顺带过来转转。
妖族门下小妖众多,总有几个不安分的会去骚扰凡人,门内弟子任务出得多了,总会碰上。
收拾一番,绑到宗门,听候发落。
江白白也抓过几只。
但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自有妖族首领与掌门交涉,他们这些做弟子的,只是执行任务,按门规行事而已。
漆垚以往遇到她,偶尔会调侃讽刺两句。
要么说她是拉磨的驴,一刻都不消停,要么说她是竹子精,空心的。
江白白骨子里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平日里是装的温柔和善,但每每遇到漆垚,都会被气的忘记伪装。
因而面对漆垚的冷嘲热讽,她每次都会毫不客气地呛回去,毕竟在市井街头混了那么些年,嘴上功夫从来没输过。
漆垚身为妖族少主,但平日里从来不摆架子,所以江白白也从没觉得他的身份有何高贵。
因此主动挑事的人虽是漆垚,但他斗嘴输的也是他,有时候两人气急了,也会起手过两招。
打架江白白从未赢过,但她也不在意,胜败乃兵家常事,小仇小怨不过夜,自认为跟漆垚两个人还挺合得来的。
若是再矫情些,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怎的如今看这架势,反倒像是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华菀菀,华菀菀,口口声声都是华菀菀,难不成他看上了华菀菀”,江白白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真不得了!这是什么鬼热闹?
人妖相恋?那拂煦师兄怎么办?
同门师兄对妖族少主?
不对啊,他们三人的爱恨纠葛干她江白白何事?
平白拉她做筏子来讨好华菀菀。
这狗东西,真想让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