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寨。
元八月问:“看清楚了?”
探子回:“看清楚了,确实把人埋了。”
元八月一下子就笑了:“看来她们不缺粮。”
堂内众人同时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元八月当机立断:“让姑娘们把刀枪都磨亮堂了,今晚,下山宰羊!”
“好!”
“好!”
众人都跟过年似的,喜气洋洋地欢呼成一片。
元八月笑着环顾一圈,这才发现她的军师还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
对于这一位救她出慧县的军师,她还是很尊敬的,当即关切道:“周先生是有什么疑虑吗?”
这位周先生半束发,额前留着齐刘海,长相斯文,说起话来也轻声细语的:“不知寨主可摸清了这伙人的来历?”
元八月不以为意:“一群外乡人罢了。”
“现在的忻州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外乡人为什么会来这里?”
“先生的意思是?”
“寨主可还记得不久前来拜访寨主的那个差役?”
“慧县来的那个?当然记得,可笑,披上一层官服我就看不出她之前是个强盗了?还敢冠冕堂皇地来募兵,我看她们才是朝廷最该消灭的那伙人。”
元八月一拳捶在桌面上。
周先生轻声道:“寨主消气。”
元八月琢磨过味来:“先生是说,这群外乡人是为了募兵告示而来?”
周先生点头:“寨主聪慧。”
元八月摆手大笑:“先生别给我戴高帽,我什么样我自个最清楚。”
笑完,她又疑惑:“既是为了当兵,怎么不去慧县县城,在那村子里整日呼呼喝喝的作甚?”
周先生眼睛微眯,那可不是呼喝,那是在练兵啊。
元八月不耐烦想这些:“我管这些作甚,反正现在我们缺粮,姑娘们饿得肚子咕咕叫,恰好对方有粮,先生,我打她们,这总没错吧?”
闻言,堂下众人一阵哄笑。
二当家的道:“周先生就是想得太多了,咱们现在是土匪,遇到肥羊就是干,吃饱肚子才是要紧事!”
“寨主和二当家说得是!”
“周先生别怕,咱们有这么多人,打山下那群人,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她们!”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周先生没有被怠慢忽视的愤怒,反而温和道:“大家说得都对,某只是想提醒一句,小心为上。”
“说得对就好!”
元八月只听到了想听的话,哈哈大笑:“先生只管等着,过了今晚,咱们又能敞开肚皮吃喝了!”
恰在此时,外面传来声音:“报!寨主,有个人朝我们寨子射来一支箭,上面有信。”
“拿进来!”
手下进来,手里拿着那支绑着信的箭矢。
元八月问:“谁射来的?”
“是住在山下村子里的那伙人,她们今日又来了两个人,是其中一人射的,瞧着像是领头的。”
“噢?”
元八月诧异,她正准备打她们,对方就给她送信了,是准备投奔她吗?
不止她这样想,堂内众人也这样想。
二当家大笑:“看来咱们今日不用打了,这群人八成是要来投奔咱。”
元八月曾经是慧县卫的百户,为了更好的管理士兵,阅读军令,她专门学过认字。
她打开信,开始阅读。
开头便是“元八月顿首”。
文绉绉的。
堂下众人见元八月展开信后便皱起眉头,片刻后,眉心渐渐松开,再过片刻,已经高高扬起一边的眉毛。
二当家不识字,探头探脑地瞅那信,好奇地抓心挠肺:“寨主,那些人是不是要来投奔我们啊?”
“不是。”
元八月嘴角要笑不笑的挑起:“这群人的头领自称姓伊,伊头领说做了一桌好菜,邀请我去赴宴,顺便和我谈谈结盟一事。”
闻言,周先生掀开眸子,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味:“寨主,可否让我看一看信?”
元八月把信递给她,周先生快速看完,轻轻笑起来。
二当家嗤笑:“结盟?就凭她们那点人手?”
另一个人道:“她们是不是怕我们打她们,要主动向我们纳粮?说是结盟,其实就是纳贡。”
二当家恍然,哈哈笑道:“她们要是给我们纳贡,那结盟我没意见!”
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对,纳贡,可以结盟!”
元八月抬手往下按,堂内安静下来。
元八月道:“不是纳贡,伊头领是想和我结盟,一起抢夺慧县的粮仓。”
堂内安静下来。
抢谁?
众人面面相觑。
新来的这伙人胆子也忒大了。
她们虽然不怕慧县,但也没想着主动招惹这个强邻。
二当家当即道:“寨主,此事不可!那慧县可是有三千人!”
周先生却道:“人多不代表能打,寨主,此事未尝不可。”
她观察着元八月的神色,对方其实已经有一点心动了。
当初元八月还在慧县卫的时候,她手下许多士兵的屯田,竟然不知不觉间被慧县几位豪强侵吞大半。
她调查后,发现那几家背后站着徐县令,对方势力庞大,招惹不起,元八月当初便忍了。
但如今,沂兰河水泛滥,良田被淹没,她们最后赖以生存的粮食全没了。
实在没办法,元八月便去县里想讨回那些屯田往日里产出的粮食,就算不能全要回来,能讨回来一点是一点。
但万万没想到,她到了县衙,却反被诬陷贪污军粮,徐县令还让她自己想办法把军粮补上,不然就上奏告她造反。
元八月一怒之下,当众殴打县令,被抓住把柄,下了狱。
后面,是周先生四处奔走,把人救回来,之后又设计抢回一部分军粮。
因为此事,县衙对外宣称她们是反贼,要捉拿她们,元八月无奈之下才逃到这里当起土匪。
对比起外面的“贱民”,三清寨里的日子看起来还算快活。
但周先生知道,元八月心里其实一直想回慧县,她想报仇。
只是碍于手下们都安于现状,她不好开口。
周先生道:“伊头领在信中说得对,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她轻声细语地为元八月搭好台阶:“不管能不能结盟,寨主,不妨先和这位伊头领坐下好好谈一谈。”
“谈的好了,于我们有利,我们就结盟。”
“谈的不好,于我们利处不大,我们便不结盟。”
“反正,结盟与否的决定权掌握在寨主手中。”
元八月渐渐露出一个笑容:“先生所言极是。”
她一锤定音:“那我便去会会这位伊头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