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琪接过信,放到屋内。
“都退下吧”,妙云语气淡淡地。
顷刻间,别院内的所有下人全都消失。
王妃的威严,妙锦还是第一次见。
“妙锦,跟我进屋”,妙云的声音缓和下来。
妙锦心里有些不安,倒茶时水溢得到处都是。
“算了,不喝茶”,妙云拿起妙锦的手,用软布擦干,“这样毛毛躁躁的,一点儿都不沉稳,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得先稳住心神”。
妙锦垂头不语,她不知如何面对妙云。
“稳住了自己,才能降服别人”,妙云继续道,“堂堂徐府三小姐,不可让人小瞧了去,得行事稳妥,才能压得住场”。
“长姐”,妙锦听得出,妙云这番话是发自肺腑。
“你虽是母妃的养女,但是那个大小姐的称呼,只能私下里闲聊逗趣时用,真到了正式场合,你只能是徐府三小姐。虽说先帝把你当成小公主一样宠,但是只要没有正式册封,就全都不能作数。母妃和先帝都不在了,你得好好想想自己的未来,是嫁给安王,把日子一步步过好,还是委屈低嫁,心中总得先有个章程,别到头来什么都没落着”。
妙云叹了口气,“你以为人人争夺权势,是为了什么?哪怕一点点权力,就能将一个人压制得一辈子抬不了头。妙锦,别太天真了,不是有了爱情,便可以什么都不顾,若执意而行,会沦为别人的笑柄,甚至成为别人欺压你的理由”。
妙锦没想过,事情会这么严重,她只是飞蛾扑火地喜欢。
“一个人放弃自己的生命很容易,可是要活下来,并且活得出彩,却很难。别像你母亲那样,为了给心爱的人生下孩子,还命都不顾”。
提起生母,妙锦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扑簌扑簌掉个不停,妙云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压低了声音,“留在北平,可能危险重重,你大可以不卷入这场争斗,远远地作壁上观,无论哪方胜出,都不会亏待了你,你是魏国公徐达的女儿,这个身份会保你一生无虞”。
“那你呢?”妙锦泪眼朦胧,“有退路吗?”
“我是燕王妃,从跟他拜堂成亲那天起,就注定了一生一世,只能是他的妻子,他是燕王,我是燕王妃,他是燕庶人,我是燕庶人妻。你不一样,你能抽身而退。”
“我……“妙锦迟疑着,不知如何开口,“不走行吗?”
妙云很意外地审视着,“真的……不想走?”
妙锦机械地点点头。
“可能会被赐死,怕不怕?”
“怕”,妙锦的手剧烈地抖起来。
妙云紧紧握住妙锦的手,“傻丫头,结局如何,还不一定呢”,妙云伸手为妙锦轻轻擦泪,“即使喜欢王爷,也不能这个时候嫁,徐府有我一个人卷进来已经够了,就当你是我们俩挟持的吧”。
“长姐”,妙云什么都为她想到了,妙锦满满一肚子话不知如何说。
她虽然喜欢朱棣,但是她不会抢走他,也抢不走。
她不想嫁给阿楹,并不是因为阿楹不好,她只是不想被动接受殉葬的命运,而且,她真的对阿楹没有感觉,没必要在她和阿楹之间强加一层关系,困住了彼此,阿楹应该有一个更好的姑娘爱他。
“我看得出来,阿棣是喜欢你的,他不是一个轻易动心的人,这么多年,只纳了吴侧妃一人。如果你真的想好了,他从此不会再躲着你,只有一样,削藩之事有结果之前,不能……”妙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不能怀孕,一旦有了孩子,不管有没有名份,都会被朝廷认定为燕王的妾室。别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将徐府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妙锦羞得满面通红,她从没想过这些。
“我们徐府的三小姐,除了一腔真情和侍奉枕席外,还应该有点儿本事,以后想看什么书,都列出单子来,让采琪交给我”,妙云正色道,“妙锦,你永远记得,你代表着徐家的脸面”。
妙云以这种方式,正式表达了对妙锦的接受。
不管多喜欢,妙锦都不能不明不白地跟朱棣私下往来,至少得在她这儿过了明路,她不仅是燕王妃,还是魏国公徐达的嫡长女,徐府的面子由不得任何人轻贱了去。
妙云不愧是“女诸生”,行事有板有眼,一向如此,连朱棣都不得不深感佩服。
从别院出来,妙云直接去找了朱棣,告诉他,可以去见妙锦了。
妙云说完就去了小佛堂,她累了,想歇息片刻,以前能在朱棣那里歇的,现在他心里满满的都是妙锦。
朱棣想和妙云说说心里话,可是他清楚她的性子,不能硬凑上去自讨没趣。
佛堂那扇门,把他远远地隔在了外面。
自从心里有了妙锦,他知道,他和妙云的往日种种,一去不复返了。
心里满是亏欠。
两日后,他来见妙锦。
妙锦起初是拒绝的,她担心伤到妙云。
但是,他不由分说地一把抱住了她,炽热的吻如狂风暴雨般袭来,令她无法抗拒。
“朝廷肯定会有进一步的动作,这段时间待在府里哪儿也别去。”他在她耳边温柔低语。
她听话地点点头。
“以后就是我的人了”,他静静地直视着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她知道他想听什么,她偏偏不答。
“小滑头”,他轻吻了下她的鼻尖,“明天暴昭启程回京,要不要跟他一起走?”
他话可真多,她覆上他的唇,学着他的样子,滑入他的口中,唇齿交缠。
他轻哼一声,又燃起一波热烈的吻,几乎要吞没了她的呼吸。
“你也是我的”,她低声道。
“我当然是你的”,他轻咬着她的耳垂。
“我好喜欢你”,她细细低语。
“我也是”,他用力揉搓着她手,“阿楹的信可回可不回,朝廷会派人检查的”。
“那先不回”,她还没想好写什么。
“好”,他用下巴轻抵着她的头,“妙锦,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好”,她勾住他的脖子,秋水般的眸子盛满了深情。
窗外,明月翩跹,竹叶轻摇,两颗心靠得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