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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付御女都没有想到林才人会说出这样的话,连忙去拉出她的手,劝道:“姐姐。”

谁知秦叹月表情未变,面对林才几近羞辱的话语,权当作夸奖:“林姐姐忘了吗?此前我哥哥在摘星楼为我所设生辰宴,曾宴请八方江湖儿女,亦不乏权贵名流,当时我献舞一曲,确也打动满座宾客。皇上当时不也正是听闻了此事,才在朝上亲自点名纳我进宫的吗?”

林才人气结:“你!”

秦叹月打断她:“姐姐你自诩出身贵重,所以瞧不上我这样的末流,但是姐姐,”

她掩嘴而笑,狐狸一般的眼睛中半是取笑半是狡黠:“其他的都不要紧,最要紧的只有一件,那就是只要皇上喜欢,便足够了。”

不知怎么,秦叹月露出真容以后,仿佛连之前那层安静随和的伪装也撤去了,无比美艳,亦是无比张扬。

林才人一双美目中焰火渐起,冷笑道:“我当你是个乖觉的,没想到你原来这般狂妄自大,昨日不过是耍得心计骗取皇上略垂青眼罢了,如今还没侍上寝便敢这般嚣张,来日若是侍了寝,这后宫岂不是让你说了算?”

秦叹月福了福身:“那便承姐姐吉言,若是有幸先得皇上垂怜,那便是妹妹三生有幸,只愿时时陪伴在皇上身侧,为皇上排忧解乏,怎么还敢奢求做主后宫?姐姐,并不是谁都如你一般热衷权势的。”

她今日口齿伶俐,横也有理竖也有理,将林才人堵得哑口无言,眼中怒火几欲喷薄而出,自己却微微一笑,施施然走了。

刚一出门,林才人便把她送的月见花连带着花瓶扫落,一声怦然巨响,娇柔的花瓣被破碎的瓷片割裂,一片狼藉,散发出一阵甜香。

秦叹月自然是听见了,但是她脚步不停,直往外走去,一点也不在乎林才人做了什么。

付御女吓了一跳,因为离得近,所以连鞋袜和裙摆都被撒出来的水浸湿了,她也不敢生气,顾不上擦拭,连忙去劝林才人:“姐姐,何必与那贱人费口舌之争?你出身矜贵,比她好上千倍万倍,若论侍寝,皇上定然会先翻姐姐你的牌子,此时与她争执,反倒失了气度。”

“今日之事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恐怕皇上会对你更为失望……”

林才人喘息渐渐平静,皱着眉:“那便任凭这贱人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吗?

付御女轻声道:“或许是姐姐你那日先招惹了她,所以她才这般睚眦必报……”

林才人瞪她一眼,她便立刻噤声,不敢再言语。

此事宓奚自然知晓,他听完玉珏的禀报,对此事不置可否,只是目光略一扫过那瓶垂涎欲滴的月见花,道:“此女性子的确十分娇纵。”

玉珏以为他说的是林才人,于是附和道:“奴才也觉得这林才人说话有几分口无遮拦,这秦更衣倒还机敏,口才言辞竟然不输林才人。”

见皇上看向自己,玉珏自知失言,忙不迭垂首退下。

月见草散发出阵阵幽香,宓奚回想起昨日月下所见到的秦叹月那张脸,似蒙上了一层氤氲的雾气,变得朦胧。

很美,美得极不真切。

宓奚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这张脸,因为他心中总是时不时地冒出一种熟悉的感觉,尤其是秦叹月那双眼睛,明明是该妖艳妩媚的,可垂下的弧度带着几分清纯与懵懂,这两种气质奇怪地混杂在一起,像是带了钩子,引着他总是不自觉地想起来,沉浸在那月光之中。

他想要见她。

这个想法甫一冒出,宓奚猛地搁下了手中的笔,打断了所有思绪。他的眉心中浮现川字,感到十分荒谬。

他从未,对一个女子产生这般的情绪。

心中涌现出抵触,宓奚将那些奇怪的想法全部压下,唤了玉珏来。

“告诉林才人,今日朕会去华清宫。”

林才人欣喜若狂,她竟没有想到,皇上今日就翻了她的牌子,早早地沐浴全身,用了许多名贵香料。即使夜晚寒意浓重,她也还是穿上了一身轻薄的纱衣,与婢女菱花在殿门前恭候皇上。

她以为皇上尚且不知晓白天之事,所以满心欢喜,想着自己是三人之中最先侍寝的,有此殊荣,她不仅可以先入为主在皇上面前贬低秦叹月,来日更有在她面前炫耀的资本。

这一站,就站了一个多时辰,明明时辰已经到了,皇上却迟迟未来。

林才人穿得实在太少,冻得瑟瑟发抖,连手都红了,顾不得礼仪,轻轻摩挲着两侧手臂。

菱花劝道:“主子,要不咱还是进去吧,您这样怕是要感染风寒的。”

林才人不悦:“我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自己掌嘴。”

菱花连忙跪下,连抽自己两个巴掌。

“皇上驾到!”

清脆的声音与太监的通报声一同响起,门口宫灯一闪,便照出一个明黄色的身影。

林才人连忙端正仪态,俯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免礼。”

夜色如水,皇上的声音比夜色还要寒凉。

她起身,含羞带怯地看向他。

听爹爹说,皇上年少登基,天威自成,相貌更是一等一的惊艳无双,乃是世不可见的天人之姿。

今日是她第此生一次见到皇上。

面前的男人身形挺拔,一袭玄色五爪腾龙袍衬得他长身玉立,英姿俊朗。腰间的盘龙玉佩轻轻撞响,发出金石之声。他垂目望来,虽面无表情,更显五官凌厉,如匠人依照神明而凿刻,一笔一划皆是浑然天成,没有一丝赘笔。

不小心接触到那双如同寒冰一般的冷眸,林才人不自主轻轻打了个寒噤。

怎么会有人生得这样冷,这样凉薄?

她慌忙避开宓奚的双眼,忍不住想。

“怎么不进去等。”

他的话似乎是关心,却一丝感情都没有。

林才人忙道:“臣妾思君心切,所以便在此早早等待,不愿错失皇上一眼。”

“有心。”

宓奚自行跨进殿中,林才人连忙赶上,想要去挽住他手臂。

还没等碰到,林才人便感觉自己仿佛被丢进寒窑一般,冷得浑身哆嗦。

“别碰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