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不时的话，说到此，戛然而止。
陈夏只觉得脑子轰的一下，竟然死机了。
两位化神长老的话，听不懂的是傻子。
汤秋眼睛一缩，愕然地看向陈夏，不敢说什么，只是轻轻吐了口气，摇了摇头。
陈夏与其对视一眼，从汤秋的眼睛里看到那种悲悯之色，却与几百年前初相识时，一样的感觉。
站在后面的元婴弟子，都是聪明人，不少人岁数大，对李九灵，对当康之目，都有所了解。
此时个个都面色沉郁，避免与陈夏目光相接。
大家内心都知道袁天和等人给掌门的建议，不符合他们从小接受到的教化，却不愿发表意见。
青冥真人没有说话，继续闭着眼睛，仰着头，呼吸沉重。
袁天和巴巴地看着掌门的脸。
焦急地等待旨意。
……
咳咳——
忽然，苏心飏咳嗽几声。
大家赶紧看去，只见苏心飏提着剑，从地上站起来，眼睛瞥了一下旁边的姚雪菲，再紧紧盯着陈夏。
“你，居然没死？”
“长老，我其实是被李九灵前辈给救了。”
当啷一声，苏心飏手里的剑掉到地上。
“那，那他呢？”
“他将当康之目送给了我，拼尽最后的力量，压制着魔气，解除了后院的封印，然后就……灰飞烟灭了。”
说完，不自觉地瞄了一眼青冥真人。
第二次说李九灵灰飞烟灭，没有被发现有问题吧？
咚。
苏心飏重重地瘫坐在地。
“他临去之前，让我告诉你，他没有遗憾。”陈夏这句话没有撒谎，的确是李九灵原本的最后遗言。
苏心飏的眼睛瞬间被泪水灌满，如决堤一般汹涌而出。
只有泪，没有哭声。
汤秋在不远处看呆了，他岁数没那么大，自然不知其中渊薮，但此时也看明白了些事，轻轻地摇头。
吴忠桂眉头紧锁，直勾勾瞪着苏心飏，忽然说：“苏长老，你的心结可以放下了。”
心想，她有这样的心结，都能成功化神，我小小挫折，就耽误到今天，真是好笑！
吴忠桂打死也不会想到，让他心结郁积成心魔的，就是眼前这位小小筑基。
苏心飏似乎没听到，任由泪水倾泻。
不知泪止的时候，心结是否已放下。
陈夏若是此时解开白玉腰佩与外界联系的空间，大概能让李九灵感知到这一幕。
可惜有青冥真人这个不知真实修为的大修在，不敢这么做。
袁天和的话再次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宝物认主时间不长，还来得及，掌门，要及时决断。”
场面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陈夏后背瞬间冒出许多汗，忽然想，李九灵在那样的情况下，把当康之目给我，不会是借刀杀人吧？
此刻，即使马上回复全部修为，也不过是化神境界。
在青冥真人眼里，也只是个蝼蚁。
眼睛扫向众人，所有人都不吭声，也不与他的目光接触，倒是也没见有谁幸灾乐祸。
苏心飏突然从地上站起，眼角噙着泪，沉声道：“不行，既然李九灵选择给他，那就是他的！”
袁天和讪讪地说：“他承受不起其中的责任。”
“那就好好培养，等待他成长。”
“等他成长？我怕来不及。”
两个好像在说谜语似的，陈夏听得一愣一愣，其他人也是差不多同样的表情。
苏心飏走前几步，站在陈夏面前，宝剑竖在胸前，一副防御姿势。
这架势看得汤秋倒吸一口凉气，轻轻摇头，隐隐感到要出大事，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陈夏颇有些感动，这位苏长老，做事倒是十分果决。
一股阴风吹来，抬眼看去，只见袁天和面色青黑，神情凝滞，好像就要动手似的。
陈夏大气不敢喘。
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命悬一线。
一旦青冥真人做出决断，他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阻挡。
就在这时，吴忠桂突然高喊：“不能这么做！李九灵身中魔毒，无可挽回，这才封印，他乃正道弟子，只是修为低而已。”
陈夏万没想到，这个时候，出言阻止的，竟然是吴忠桂。
袁天和的脸憋得更难看，大声呵斥：“你懂什么！”
旁边的申不时急忙拉了袁天和一下：“师叔息怒，此时由掌门决断。”
大家都知道，吴忠桂离化神只有一步之遥，若是大声呵斥，动摇其心性，彻底失去突破的机会，对云霄圣地是个极大的损失。
平时大家都会给吴忠桂面子，享受化神长老的尊敬。
袁天和醒悟过来，心想，今天掌门在场，还有其他化神长老，这又不是老夫一个人的事，建议我也提出了，采不采纳，是掌门的事。
不必过于出头，静观其变吧，恨恨地瞪了吴忠桂一眼，不再吭声。
苏心飏对青冥真人说：“掌门，咱们是正道宗门，是天下的圣地，不能为了一点利益，伤害本门正道弟子。”
青冥真人还是反剪双手，闭着眼睛，仰着头，没有回应。
苏心飏继续说：“若是再设置阵法，封印一个纯净弟子，其中的因果，也是难以预料。”
“有的人不愿意承受因果，却假托要掌门决断，他们都不安好心。”
陈夏十分惊讶，苏心飏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这不是得罪人吗？
果然，袁天和还没开口，郭孝脱口而出：“苏长老，你这样说话，不对吧？我们是对事不对人，你不能这样说。”
申不时也板着脸说：“苏长老，一切都是有规定的，当初，此事该如何处理，都定好了的，你那个时候还是个低修弟子，可能一知半解，不懂其中奥妙。”
指出苏心飏当年修为低，意思是，你还没资格跟我们聊这件事。
其实说对了，如果不是因为苏心飏跟李九灵关系特殊，她对这事还真就不甚了了。
袁天和冷哼道：“你不要夸大其词，胡说什么因果，本来只是简单的一件事，他德不配位，不该持有此物罢了。”
吴忠桂上前一步，想要发表意见。
汤秋在后面急忙拉他的衣襟，却拉了个空，吴忠桂朗声说道：
“巧言令色鲜矣仁，不管我们有什么理由，不管多有必要，实际的做法，还是牺牲这位筑基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