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洗脚在宿舍,但今天赵小蛇却在水房里洗脚。
她一边洗脚,一边给胡芳芳打电话。
“姐你睡没?”
“刚睡下,还没睡着。”
“那先别睡了,陪我聊会儿。”
“好,你等我一下,我到外面去。”
胡芳芳住在绒衫厂的集体公寓,四人一间房。
过了一会儿,胡芳芳说:“我出来了。”
赵小蛇问:“芳芳,你猜这段时间,谁和我在一起?”
她比胡芳芳小四岁,有时叫她姐,有时叫她姐姐,有时叫她芳,有时叫她芳芳,有时叫她老芳,有时叫她芳姐,有时叫她芳芳姐,有时叫她芳芳姐姐。
她对所有人的称呼都不固定,即使是孙桂香,她也经常叫老孙、孙二娘等。
“谁啊?”胡芳芳问。
“你猜嘛!”
“我猜不到。”
“他。”
“他?他是谁?”
“啊呀,老芳,我一说‘他’,你就应该明白是谁吧。”
“哦,”胡芳芳果然明白了,“他去你那里了?”
“可不嘛,待了一个多月呢,差点把我烦死!”
“哦。”
接下来,赵小蛇向胡芳芳讲了赵小禹开饭店的事。
胡芳芳说:“挺好的,你还没毕业,倒已经是老板了。”
“现在我不想聊饭店和老板的事,咱们聊聊你和他的事。”
“啊,小蛇,你别胡说!”
“唉,”赵小蛇长叹一声,“我的芳芳啊,你就别装了,当我是傻子啊!你听我说,老九明天要走,你把他勾引过去,办法嘛,好说,他对你有求必应,只要你给他打电话,说,哥,我这里遇上点麻烦,他百分之二百会去。
“等他去了以后,你就随便编点工作上的难事,请教他,他肯定会给你出谋划策,一来二去,你们不就有故事了吗?
“你要表现得主动点,柔情点,脆弱点,需要他爱护的那种,你在他面前,要做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不要做什么都不用他操心的大女人,不要当他的丫鬟,更不要当他的妈,你把他照顾得像个大老爷似的,他就不在乎你了。
“还有,胆大点,勇敢点,攻击性强一点,该出嘴时就出嘴,该出手时就出手,该说的说,该做的做,该亲就亲,该那啥就那啥,他一直很怜惜你,不管你犯了什么错,他绝对不会生气的,说不定就成了。
“就算不成,也要让他知道你的心意,凭什么要自己一个人承受这些,让他也难受难受。像你这种偷偷摸摸地苦恋,恋一辈子又有什么用……”
“小蛇,你别说了,”胡芳芳打断了她,“你就瞎猜,我对小禹哥没那个意思。”
“还装,你苦死我了,受虐狂吗?”赵小蛇又长叹一声,“爱情就应该甜甜蜜蜜,既然这么苦,何必深情?算了,我言尽于此,你自己看着办吧。”
她打完电话,洗完脚,就回宿舍睡了,这回睡得很香。
舍友们也睡得很香,因为她的脚不臭了。
胡芳芳却睡不着了。
她在床上翻了不知多少次身,天微微亮,就起床了。
洗漱完,下了公寓楼,天还没亮透,她走在街上,时而拿出手机看看,时而在短信里打几个字,但最后都删了。
她把手机装进了衣兜里,深深地呼了口气。
她又从衣兜里拿出一张照片,严格来说,那不是照片,是她亲手画的画,只有四寸照片大小。
画上有两个人,一个是自己,一个是他。
画这幅画的时候,她的脸烫了很久。
这幅画没画好,把自己画得面无表情,像僵尸;把他画得不伦不类,因为是凭记忆画的,而他在她脑海中的记忆太凌乱,从小到大,无数张面孔重叠了起来。
这时,她站在街边,低头看着那幅画,两颗晶莹的泪珠落在画纸上,形成两个透明的小球,折射着图案的色彩,仿佛扭曲了一个世界。
她擦了擦眼泪,双手的指甲掐在画纸的边缘,先是轻轻地扭开一个小口,她的眼泪又扑簌簌地往下掉,她的喉头发紧,她听到了自己的哽咽声。
然后她闭上眼,双手错动,画纸在中间形成一道弯曲的裂痕,她和他分开了。
她又把两半纸叠在一起,转了一个方向,又把它们撕开。
二二得四,画纸变成了四块碎片,松手,它们飘落在地上,又被清晨的风吹向远方。
她知道,她不配拥有最好的东西。
她最后擦了一次眼泪,拿出手机,翻出昨天晚上收到的一条短信。
“芳芳,睡了吗?”
她按着键盘,打出一行字:“二哥,我才看到,你有什么事?”
前几天她回家,爸爸和她谈过一次话,主要意思是,想让她嫁给金海。
金海这段时间很开心。
在此之前,他不开心。
不开心是因为,他的情人离开了他。
离开他的原因,要从去年冬天说起。
去年冬天,在定东市做服装生意的张丽要去南方进货,想让金海陪同,金海自然义不容辞。
说义不容辞有点太褒义了,其实他是想过几天完美的性生活。
张丽的老公虽然在黄水县,但黄水县离定东市也就一个多小时的行程,还是不安全的,所以两人每次约会,都是偷偷摸摸,总不能尽兴。
出了外地就不同了,不仅不怕张丽的老公,还没有一个认识人,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那几天,两人确实折腾得很到位。
只用了一天时间,张丽就把该进的货选好了,剩下的时间,几乎全部用来折腾。
回到定东市以后,张丽就发觉自己有点不对劲,去医院检查,大夫说是滴虫性阴道炎,因其具有传染性,需要夫妻共同治疗。
治疗了一段时间,金海痊愈了,但张丽却时好时坏。
但两人谁也没当回事,直到有一次张丽和她姐打电话时,她姐说:“这种事能开玩笑吗?你赶快回来,我带你去大地方检查!”
张丽最终回去了,不仅见到了她姐,还见到了她老公,两人带她去省城做了检查,宫颈上有了肿瘤。
为了进一步确诊,三人又去了北京,结果是一样的。
所幸肿瘤是良性的,但是需要手术。
这个时候,金海和张丽发生了分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