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对感情丰富的青年男女,在这个爱情公园里寻找着性的痕迹。
金海真是大开眼界了,公园里一切事物的造型,初看很抽象,仔细一看,却分明是性的具象。
大到一座雕像,小到一个垃圾筒,一根路灯杆,如果把这些事物想象成人的话,那么它们都形象地呈现出各种交媾姿势,甚至可一一对应到古代房中术中的名目。
金海凭借着丰富的理论和实践知识,不时地向张丽做着介绍。
他这时颇有点得意,因为这里的招式他都会,而他会的招式,有很多在这里找不到,说明他的技术已出类拔萃。
同时他又有点失意,有钱人真会玩啊,居然把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堂而皇之地呈现在光天化日之下,向全市人民大秀恩爱。
而他,纵使身怀绝技,也只能关起门来表演。
张丽问:“你说这些是不是陈子荣亲自设计的?”
金海说:“有可能,听赵小禹说,陈子荣对他老婆很痴情,两人离婚后,陈子荣再没找过,现在还是单身,想必两人在一起时,玩得很花,所以才有这样的灵感。”
“他是赵小禹的亲大哥吧?”
“对。”
“难怪,赵小禹也挺痴情的,一个女人,让‘鬼子赵’变成了‘疯子赵’。”张丽不无羡慕地说,“你也算是他们的兄弟,也会和他们一样痴情吗?”
“切!”金海嗤之以鼻,“他们都是假痴情,是做给别人看的!”
夕阳沉了下去,公园里越发静谧了。
参观完这座以爱情为名的“性爱博物馆”,两人心中都莫名有点躁动,空气中流淌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荷尔蒙气息,催得人热血澎湃。
经过一个卫生间时,张丽让金海拿着包,她进卫生间去了。
金海左右望望,诡谲地笑一笑,悄悄地跟了进去……
梅荣玫瑰花园,确实是陈子荣的手笔,那些具有浓重性意味的各种造型,都是他亲手画了草图,交给设计院设计的。
那些都是他和爱妻魏巧梅的美好记忆。
陈子荣之所以要建这个公园,当然还是想挽回魏巧梅。
他想,她一定会看到的,这份情,感天动地,她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但现在,陈子荣不再想魏巧梅的事,而是在想着另一朵梅,他的双胞胎姐姐陈丽梅。
上次在中心医院见了一面,一晃七年过去了。
在这七年里,陈子荣为了事业一直在疲于奔命,挣钱的速度总是滞后于他的野心,和扩张的速度,所以他的经济状况常常是捉襟见肘,所以他一直没去看望姐姐。
他想,反正她成了疯子,钱对她没什么用,不如暂时代她保管,等自己有了足够多的钱时,再十倍百倍地补偿她。
现在,他有了足够多的钱,是时候补偿她了。
陈子荣在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内心斗争后,终于在一天上午,开着他的凌志570,去了沈甸镇。
他是有司机的,但今天他没让司机开车。
他无法确定,已经疯了的姐姐,和已经瘫了的姐夫,还认不认得他,会不会因为他欠钱不还,而和他大吵大闹,所以不能有外人地场。
他的车上放着一百万现金,用以买断他对姐姐七年的亏欠。
九公里的路程,转眼即到,陈子荣却突然来了个急刹车,逼得后面的一辆混凝土罐车鸣着长笛避让。
那是一辆写着“梅荣商砼”的罐车,绕过陈子荣的车停在路边。
司机跳下车,过来敲击着凌志570的玻璃,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陈子荣放下车窗,冷眼看着他。
“啊,你是陈——总吗?”司机的横眉冷对瞬间变成了点头哈腰,“陈总,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用不用帮忙?”
陈子荣厌烦地摆了摆手,司机得令,转身,以标准的跑步姿势跑到罐车跟前,爬了上去,平稳地开走了。
陈子荣把车挪到路基外,望着沈甸镇新落成的高楼大厦,忽然打起了退堂鼓。
七年来,他再没来过沈甸镇,除了因为这里有一笔还不起的债务外,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不想面对姐姐那副蓬头垢面、淌着鼻涕、浑身酸臭的样子。
在他的印象中,姐姐是全世界最完美的女人,自从七年前,在中心医院见过疯了的姐姐后,他常常自欺欺人地想,那一定不是姐姐,一定是他认错了!
从小和他相依为命的姐姐,从小保护他的姐姐,怎么会是那个样子的?
他一直把姐姐当成妈妈的角色,他在她面前,一直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他对她提出任何要求都觉得是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甚至还要无理取闹,任性撒泼。
他常常在外人面前,打肿脸充胖子;常常在九弟和九妹面前,表现出一副大度能容的大哥模样;面对家人,也总是满不在乎,唯独在姐姐面前,他就变得弱小和不懂事了。
这是一个男人的脆弱,他也想有个可依赖的人。
曾经,他十分享受姐姐的溺爱,就像后来被魏巧梅溺爱一样,大他三岁的魏巧梅,不只是他的妻子,还是他的姐姐和妈妈。
然而,一切美好,自从姐姐出嫁后,就变了味。
七年前,他向姐夫白伟志借钱时,姐姐几次阻拦,后来甚至当白伟志把他送进拘留所时,姐姐也没和他同仇敌忾,一起痛骂白伟志。
姐姐还在姓着陈,然而却成了别人家的人。
但这种改变,只是心理层面上的改变,而她疯了以后,就从外到内都改变了。
陈子荣不想面对这样的姐姐,他宁愿让姐姐永远活在他的回忆中,仿佛只要不触碰残酷的现实,一切就依然美好。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陈子荣从未来过梅荣集团在沈甸镇的工地。
他最后还是开动了车子,缓缓向前驶去。
沈甸镇已今非昔比,原来低矮的平房都不见了,一幢幢高楼拔地而起;原来的路也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条条宽阔的街道。
陈子荣没找到姐姐家以前住的房子,连大致方位都无法确定,所有的参照物都没有了。
他问一个路人:“白伟志家搬到哪了?”
那个路人想必不是沈甸镇的,挠着头思索了半天,指着一个方向说:“那边有个吴小二烩菜馆,女老板的老公姓白,你去问问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