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禹的背上受了伤,倒是无大碍。
货架没有完全倒下去,被前面一节柜台支住了,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空间,赵小禹及时扑倒,避开了那沉重的撞击。
赵天尧和孙桂香听了事情的经过,又看了许清涯写的那封信,气愤填膺,虽然赵小禹是有点冲动,但秦富忠的做法更让人痛恨,私拆别人的信件,贪污别人的汇款单,简直比土匪更流氓,比流氓更小人,比小人更王八蛋。
赵天尧骂道:“秦富忠就是武家的一条狗,当初分地时,他就借着武家的势,拿到不少好地。上次小禹替王翠萍寄信没寄出去,就是他捣的鬼,最后害得王翠萍上了吊。他这种人,放到过去,就是地地道道的汉奸卖国贼!”
痛骂了一顿秦富忠,孙桂香给赵小禹的背上擦了药,一家人就开始关心起许清涯信上说的事来,赵小禹关心着那片红枫叶标本和那幅画,赵天尧和孙桂香则只关心那张汇款单。
照许清涯说的,许国庆通过汇款单的形式给赵家结清了葵花款,可这笔钱被秦富忠贪了,这可不是一笔小钱,不能就这么算了,可是秦富忠八成会抵赖,村长是他三弟,又有武家罩着,官匪通吃,老弱病残的赵家人真还奈何不了他。
赵天尧又要扛起大刀去砍人,被孙桂香劝住了。
最后决定报警。
自从通了电以后,电视打开了农村人的思路,原先以为警察这种高大上的人物是不会管小老百姓的死活的,电视剧告诉他们,警察是可以随叫随到的。
孙桂香计划着,明天一早就骑着自行车去那个镇上的派出所报案。
还没等到明天,天刚黑,三辆摩托车就开进了孙桂香家的院子,下来三个人,分别是两个警察和秦富忠。
原来秦富忠已提前一步报了案,说赵小禹损坏了他的供销社,要求赔偿两千元钱。
两个警察已去现场勘察过了,现在来审问元凶赵小禹。
通过一番唇枪舌剑的辩论,警察认为,赵小禹说的秦富忠私拆了他的信件,贪污了他家的汇款单等事项,只是猜测,没有证据,因为那封信上并没有提到“赵小禹”三个字。
那块被那个老汉卷过烟的小纸条在赵小禹和秦富忠的扭打过程中,不知遗落到什么地方了。
所以也就不能证明那封信就是写给赵小禹的,甚至不能证明那是一封信,因为没有信封,或许只是许清涯随便写的,甚至可能不是许清涯写的,为了这么点小事不值得跑到三千里之外的南方,去找许清涯求证。
再说,南方大得很,有几亿人口呢,谁知道许家在南方的那个省,那个县,那个乡镇,哪个村、哪个队呢,在几亿人口当中寻找一个小小的许清涯,那不是开玩笑吗?除非她是人尽皆知的大明星。
就算那封信是许清涯写的,那也不能证明就是秦富忠拆的。
就算信是秦富忠拆的,那也算不上大罪,一封普通的信件,又不涉及军事机密,那时那地的农村人还没有“隐私权”这个概念,包括警察,执法者未必完全懂法。
至于汇款单,秦富忠说他没收到过,也无从查证,可能是遗失了,可能是被人顺走了,也可能是许国庆压根就没寄,邮递员送信也不做登记。
但赵小禹损坏了供销社的柜台、货架和货品,却是实实在在的事实,所以赔偿是必须的。
赵天尧不干了,吼道:“许清涯说她爸给我寄了钱,秦富忠说他没拿,那我这一年的葵花款找谁要?怎么一来二去,两头都甩得干干净净?”
这时警察就表现出比普通老百姓知识渊博来,说:“赵大爷,这个你不用担心,不管那张汇款单是谁拿走的,他都取不走钱,那钱是寄给你的,只有你拿着身份证亲自去取,才能取出来。汇款单有期限,过了期限就退还到汇款人手中了,所以你还得向许国庆要。”
总而言之,秦富忠不必为那封信和汇款单负责,赵小禹却要对损坏的东西负责。
赵天尧不同意:“反正老子不赔,两千块钱,你们把老子杀了卖肉吧!他秦富忠就不是个好东西,以前就经常拆别人的信,他一定是黑了那张汇款单,所以不敢把信交给小禹。”
秦富忠私拆别人的信,已不是秘密了,很多人都知道,他坐在供销社无聊,就拆封信看看解闷,看完后再交给收信人,收信人也没觉得不妥,有不识字的还要让他念一遍。
那时人们的文化水平普遍不高,一般很少写信,偶尔写一封也只是三言两语,没什么秘密。
即使有人对他不满,也只是心里不满,面子上不敢表现出来,骂他一顿是痛快了,可能下一封信就永远收不到了。
赵天尧的出言不逊,让两名警察非常不爽,感觉权威受到了挑战,但他们听说过赵天尧的威名,怕惹恼了这个老家伙,真的拿大刀砍他们,那就因小失大了。
他们强压着怒气给双方做思想工作,对秦富忠说:“你那柜台货架只是倒了,搬起来还能用,不过是坏了几块玻璃,装上就行了;那些货物捡起来照样卖,损失不大,你要两千块,着实有点狠了。这样吧,他家给你赔五百。”
秦富忠不依:“有的货是还能卖,像罐头、汽水、啤酒、白酒这些,都碎成一堆渣了,怎么卖?”
警察有些生气:“那也有五百够了,就这个数,要定就定,不定我们就不管了!”
秦富忠只得让步:“行吧,但现在就得给。”
但赵天尧仍是不同意,说这事是秦富忠引起的,赵小禹就是把他的供销社烧了,那也是他活该。
警察不敢针对赵天尧,就拿赵小禹开刀,一个警察从腰间摸下一副手铐:“那就把赵小禹带走,让他坐几年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