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孟音突然一个激灵,蓦地睁开眼。
夏念也不太好受,几乎一晚没睡,碰了碰孟音的脸,问:“怎么了?在马车上睡不太好。”
孟音摇摇头,紧抱着她的手臂,轻声道:“我方才做梦,梦到有人跟踪我,我一回头,看到是个穿绿色裙子的女生,她突然朝我跑来,把我吓醒了,我去。”
夏念听了,原本是想笑笑,再安慰她的,可她怎么也扯不起笑脸,反而心脏乍然跳得很快,那股不安愈发强烈。
“这只是个梦?”她有些怀疑地道。
孟音道:“或许是因为顾凌那家伙先前老是跟踪我,给我弄出阴影了,白天去收拾他。”
说完,她蹭了蹭夏念臂膀,道:“念念,你还不睡啊。”
夏念道:“你再睡会吧,我一会休息。”
孟音道:“都要白天了。”
夏念道:“没事,还有一段路。”孟音点点头,头往软垫上一靠,就睡了过去。
夏念却完全睡不着,她手抚了抚胸口,从方才到桐湫郡境内,她的心就极度不安。
寻雁担心地看着她,问:“夏姑娘,你身体不舒服吗?”
夏念摇摇头,道:“我没事。”
她垂下头,看着毛毯上细小的绒毛,眉头皱起。
那就只是个梦吗?
夏念撩开帘子看了看,雨小了许多,她看到远处天边的月亮都出来了。
眨眼间,夏念余光仿佛看到了一抹淡绿色的身影,她心脏抽了下,再看过去时,只看到一片山包,便什么也没有了。
——
陶桃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床上。
她后脑勺还痛着,胃里有些恶心,下腹的疼痛严重了许多。
这些痛,已经不能让陶桃皱眉了,她双眼无神的看着天花板,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又回来了,她清楚地记得,她已经要到官道上了,却被文心打中后脑勺,晕了过去。
被那样粗的木棍大力打中,她竟然没有变成植物人,真是庆幸。陶桃自嘲似的想。
她能感受到,手腕和脚腕又有了镣铐。
这次又回来,她好像再也逃不掉了,奕清他们可能撤了人,而她也用掉了奕安的信任,或许,她要被困在这里一辈子了。
门被打开,陶桃甚至不想去看是谁,双眼有一下没一下地眨着,只看着天花板。
奕安站在门口,看见她醒了,猛地冲上来,双手握住她的肩膀,把她猛地从床上带了起来。
哗哗的声音,是锁链在响,陶桃被他的力气弄的前后晃了晃,像没有灵魂的布娃娃。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里一滩死水,面对他很明显的怒意,她没有任何惧怕,自然也不会有祈求的意思。
两人对视好久,见到陶桃这样的神情,奕安竟然拿她束手无策。
他微微喘气,抿了下唇,好像在竭力冷静下来,涩声道:“为什么要离开我?”
陶桃直接道:“你把我抓起来,还问我为什么要离开。”
“可你说过不会离开我!”
“啊,那都是假的。”她抬起眼,“不那样,你怎么能放下心呢。”
她竟然直言不讳,甚至连装也不肯装一下,说出的话是奕安早就想到的,亲耳听到,他的心还是一阵一阵的抽痛。
他凑近她,咬牙道:“这些日子,你对我的好,都是假的?”
“对,骗你的。”陶桃道。
奕安死咬后槽牙,又道:“你说的那些话,你说我们只有彼此,你不会离开我,都是假的?只是为了让我放下戒备!”
陶桃点点头。
奕安一下怔住,良久,他低下头深吸口气,再抬起头时,双眼有了些泪光,“你所有的温存都是装的,你骗我!”
他颤声道:“那你还说……喜欢我。”
这话一出,陶桃终于笑了笑,讥讽的笑。
她淡声道:“是假的,假的不能再假了。”
奕安双眸瞪大,握着她肩膀的手越来越紧,道:“为什么……”
“为什么?”陶桃感到好笑,“你把我绑过来,囚禁我,竟然要我喜欢你。”
她笑了好几下,笑声悦耳。
“要我喜欢上绑架犯,你在开玩笑吗?我怎么可能喜欢你?”
不顾奕安脸颊滑落下的眼泪,陶桃继续道:“真是可笑,你竟然觉得,我对你是真心的。”
她语气无所谓,连表情都是往日不曾有过的挑衅,好像已经破罐子破摔,对任何后果都不惧怕了。
“我就说了几句好话,你就信了,我有什么办法呢。”
“你只有我,那是你自作多情,真不好意思,我对你,没有一丝真心。”
陶桃说着,全然不顾他是什么脸色。
奕安捏住她的下巴,怒问:“那你主动抱我……”
“哦,对,我都要恶心死了。”陶桃直接打断他,冲他眨眨眼。
“什么?”奕安不敢相信道。
陶桃笑道:“和自己厌恶的人拥抱,能不恶心吗?”
“所以,你全都是骗我的……”
“对,所有的一切。”
奕安咬着下嘴唇,直到上面渗出血。
陶桃无畏看着他。
奕安摇了摇她的肩膀,厉声问:“这么多天,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真心!没有一点心动?!”
陶桃不耐地摇摇头,淡淡道:“从未有过,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和你说的那些话,任何肢体接触,都是我为了逃跑装的,你满意了吗?”
奕安一时气绝,抓着她的手把她抵在床上,怒道:“阿桃,你是不是觉得,你说这些话,我就会对你失去耐心,从而放过你?”
他俯首上前,两人鼻尖几乎要挨到一起。
“绝不可能,我就算是绑,也要把你绑在我身边一辈子。”
陶桃冷眼看着他,撇过头去,又被扳了回来,被迫与他对视。
“阿桃,你不就是仗着我爱你,敢这样随意妄为。”
陶桃冷笑道:“你的爱是什么很稀奇的东西吗?”
奕安哽住,随即仰头哈哈大笑几声,笑声里是隐忍的怒气,道:“你想说什么便说,我会捆你一辈子。”
他直起身子,陶桃躺在床上,不去看他。
沉吟片刻,他突然道:“阿桃,我对你太好了,你这样不乖,我只能用其他办法了。”
奕安站起身,垂头看着她,“过几日,照例成亲。”
陶桃面上仍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手指动了动。
说完,他转身往外面走。
陶桃突然道:“文心在哪?”
奕安停下脚,道:“杀了。”
他走后,陶桃才发现这里不是原来的屋子,这里很小,她这个小床就占了大部分位置,旁边还有个桌子,走两步就到了门口。
而陶桃手脚上的镣铐,比原来的更重更大。
门被关上后,屋内就陷入一片漆黑,这里竟然没有一扇窗户。
陶桃靠在枕头上,心里竟无半点情绪。
好半晌,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泪水打湿了半边枕头。
她的衣服被换过,身上也清理过,只是她小腹的痛却越来越严重,痛的她蜷缩在床上,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还觉得身上冷。
在雨天里跑了一整晚,还没有跑出去,被打晕带了回来,她能感受到,身体要受不住了。
陶桃虚弱的喘着气,眼皮很沉重。
恍惚间,她忽然有个念头:与其被囚禁一辈子,不如就这样死了算了。
这么想着,她竟然一把拉开了被子,任凭自己身子变得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