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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云抬头就对上了位浅笑的妇人,他微微愣住,“你是?”

不等何佩兰回答,宋不辞率先惊喜出声,“何掌柜,何姑娘。”

七日过去,他原以为何佩兰不会来,他都做好了三顾茅庐的准备,却没想何佩兰今儿竟带着何朝颜过来了。

他快步上前,先是冲着何朝颜礼貌的点了点头,而后才对何佩兰道,“我这两日忙了些其他事,原打算明后日就进城再次相请,不想您今日便到了,当真是惊喜万分。”

何佩兰今日依旧是素雅的打扮,但却少了几分暗沉,许是因着之前聊的还算愉快,她眉眼间带着浅淡的笑意。

“我知你这两日忙碌,”她说话的声音都比往日温柔了几分,“也正是因着你这两日所忙之事,我才定了过来的决心。”

宋不辞之前说的再动听,她们孤儿寡母也不可能轻易就舍了营生从头开始,这几日她没过来,一方面是游移不定,另一方面是在通过各种途径打听宋家村的情况。

宋不辞心下不解,“听说了我忙碌的事?”

“九岁稚童靠穴位保难产双胎母幼平安,御笔神医行针灸传求教之人造福乡邻。”

何朝颜兴致勃勃的念着听来的话,笑靥如花,“宋小童生和宋神医的事迹可都在城里传遍了。”

宋不辞尬到头皮发麻,“林大夫是这样宣传我的?”

“林大夫原话并非如此,但其中细节却有描述,”何佩兰解释,“这对仗工整的话是后续有人传出来的。”

何佩兰的本意是告诉宋不辞,有人在捧杀他们,但此时宋不辞正尬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故而并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宋青云倒是没多少尴尬,就是有些臊得慌,宋不辞用的法子他都是才刚刚听说,这里头怎么还带上他了呢!

“宋小童生,”朝颜真心夸赞,“之前我都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全才,不仅学问好,竟还有学医的天赋!”

宋不辞从尴尬中缓过神来,“不及朝颜姐姐天资聪慧,我就是听得多了,所以才会了几分。”

说罢他时刻不忘自己的目的,“若是朝颜姐姐日常在医馆经受几位大夫的熏陶,将来必是了不起的杏林圣手。”

“不不不,宋小童生谬赞了。”

朝颜虽是嘴上谦虚,但眼底却透着期待和向往。

“何姨,朝颜姐姐,”宋不辞巧妙的改了称呼,“我贸然这样唤您二位,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何佩兰哪能不知道他套近乎的小心思,只不觉讨厌,反到欣赏他的机灵,这小童生是看她们来了宋家村,有望留下,故而刻意亲近。

“能得宋小童生唤句何姨,该是我得便宜才对,”何佩兰眼底带笑,“朝颜如今十一,那声姐姐你自也唤得。”

宋不辞喜笑颜开,没有拒绝,那就是好兆头,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还请何姨和朝颜姐姐到里面坐。”

何佩兰却扭头微微有些紧张的看向宋青云,“不知宋大夫的医馆,可方便我们母女进入?”

“可以啊,”宋青云有些懵,“来者是客,当然可以!”

何佩兰却是摇摇头,“宋神医,我今日不是以客人的身份来,更不是以普通妇人的身份前来。”

越是有才华的人越是容易恃才傲物,尤其是在这个男大夫普遍看不上女子学医的时代,他们大多会对何佩兰这样的人嗤之以鼻。

她从进来到现在虽未从宋青云脸上看到任何鄙夷,但人的偏见和观念是很难改变的,耳听到底未虚,这也是她纠结了七日之久的最大原因。

何佩兰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在给自己勇气,而后她直视何青云的眼睛,目光坚定,“我名何佩兰,家中世代行医,今日,我是以一名女医的身份,来到这里。”

“女医?”

宋青云微愣,而后猛的击掌,“那可太好了!”

他说罢注意到何佩兰眼中的错愕还当是将人给吓到了,于是连忙道,“哪什么,对、对不起,我就是有点激动,你不要害怕。”

宋青云退后几步手忙脚乱的解释,“就是我们医馆没有女医坐堂,那些女侍药也没有人带,我正愁着呢,原以为你不会同意,如今你答应过来我就有些激动!”

说完之后宋青云又觉得他这个“激动”好像用的不太对,于是继续解释,“当然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就是……”

“算了……”

宋青云有些自闭,他第一次发现自己那么不会说话!

无措间他拉过宋不辞,自己缩在宋不辞背后戳他,“你来说,你来说。”

宋不辞好笑,而后对何佩兰解释,“何姨,青伯他痴迷医术,甚少同生人打交道,言语若有不妥还请您莫要见怪。”

“他其实主要就是想表达,您能答应来咱们仁心医馆坐堂,他欢迎之至,更是高兴至极,”宋不辞继续道,“后续您来了这里,若是交流艺术心得,也可只管开口,他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对对对,”宋青云缩在宋不辞后面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

“不仅是青伯,”宋不辞补充,“咱们医馆的袁大夫和牛大夫也都是十分好相与的人,您只管放心。”

“对对对,”宋青云继续点头,“就是小五说的那样。”

何佩兰神色复杂,她来之前其实设想了无数宋青云的态度,或是鄙夷、或是不屑、更或是无视……却独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因为她始终不肯相信,宋青云会毫无芥蒂的让宋不辞来请她,可她还是抱了一丝期待,尤其是昨日宋不辞保住难产双胎的事传出,她的期待变成了渴望!

女子艰难,女子怀孕生子更是艰难,她曾亲眼看着一位妇人在她面前被产婆用剪刀剪开产道取出婴孩,生生疼痛而亡!

那种经历,她此生都不想再有第二次,所以她努力翻看家中的医书,尽可能寻找有经验的产婆了解她们曾接触过的产妇情况,更试图向德高望重的老大夫卑身求教。

可始终无所收获,甚至换来的还有恬不知耻的唾骂!

但她始终想不明白,男子肾虚不育,可得大夫精心调养、钻研医治,怎么女子做着他们最看重的传宗接代之事,面临生产之危时,却多数只能等死?

他们羞于研究,却又不耻她去研究!

而在宋青云的身上,她看到了希望,所以她来了,但她还是想问一句,“宋神医,您不觉得女子学医,违背世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