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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身在雍城,徐平每日也在密切关注着各方局势。一边统筹诸多事务,一边留意着来自大梁的消息。
岳州初定,飞云关迟迟未下,局势波谲云诡。如今的一举一动都关乎着自己在梁东的布局,看着李正我送来的文书,他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善后做得不错,远比想象中要快。李正我的能力的确非常突出,无论在用兵还是理政,他都得心应手。
在雍城一待就是好些日子,顾秋婵的宣召也如期而至。
时至盛夏,骄阳高悬,炽热的阳光洒在府院的青石板面上,泛起刺目的反光。
徐平在府中批阅着政务,门外下人匆匆来报。“大将军,梁国太后派来使者,如今其人已在府外求见。”
听闻此言,徐平微微挑眉,他放下手中文书,又抬手轻轻揉了揉眉心。“有请。”
“诺!”
片刻之后,一位身着褐色锦袍、身形略显佝偻的中年男子在仆人引领下步入大厅。
男子面容消瘦,眼神中透着几分精明与谨慎。得见徐平,其人微微拱手,语气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谦卑。“素闻大周镇南将军徐平乃当世人杰,下官今日一见,实乃三生有幸。”
“看坐!”徐平笑着起身,率先走向一旁的侧位就坐。
见此情形,来人微微皱眉,很快却又恢复常态。“徐将军,我朝太后懿旨,特命下官前来宣召将军前往奉天觐见。”言罢,他从袖中取出一份明黄色的卷轴,双手高高捧着,却并未贸然上前。
“贵国太后的懿旨?这到底有些让人稀奇了!”徐平并未起身行礼,他继续坐在侧位,目光平静的看着对方,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使辛苦了!
只是徐某身为大周镇南将军,这大梁太后的懿旨,本将该以何礼来接呢?”他的声音不高,但在这安静的大厅内却格外清晰。
使者微微一怔,显然没想到对方会有如此一问。他心中暗自叫苦,脸上却依旧保持着恭敬的神情。“徐将军言笑了!
如今局势复杂,太后此举也是为了梁周两国的情谊,更为了共同抵御外敌。
将军若是不接这懿旨,恐怕……”话到此处,他便没有继续下去,但言下之意却很是明显。
徐平轻应一声,随即站起身来,缓缓踱步到其人面前。“梁、周情谊么……”他目光扫过那明黄色的卷轴,侧目又看了眼不远处的来使。“徐某自然明白太后心意,也知晓如今局势。
只是这礼节之事,关乎国体,不得不慎重相待。
这样,还请贵使先将懿旨放下,待我与幕僚商议一番,再做定夺即可。”说着,徐平伸手接过懿旨,将之放在一旁的案几上。
但见对方如此行事,来使心中虽有些不满,却也不敢发作,只能开口笑道:“徐将军,还望尽快做出决定,太后娘娘还在奉天等着将军的答复呢。”
“这个自然!”徐平点了点头。“贵使远道而来,放心,徐某不会让你久等。
来人,看茶!好生招待大梁的来使。”
待其人被领下去,徐平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此次前往奉天,必定是一场充满变数的行程,也是自己未来在大梁谋求利益的重要一步。
大梁朝堂局势复杂,各方势力又盘根错节,相互制衡。如今元武兵强马壮,各地的诸侯或是放眼远观,或是伺机而动。
顾应痕的根基颇深,此行的局面实在难以预料。退一步而言,即便宣召也该是梁幼帝,顾秋婵如此僭越,背后的意图也让自己捉摸不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早去晚去都得去!念及此处,徐平双目凝神,负手朝着书房而去……
接下来的几日,徐平开始着手前往奉天的事宜。
他倒也没有带过多的人马,仅仅只是从北境便追随自己的玄甲卫。安排好岳州的军政事务也不麻烦,岳山有李正我坐镇,飞云关前还有留给唐禹的两万兵马。
这一去奉天,大梁的未来就将与之牢牢捆绑在一起。
姜云裳确定了徐平要去奉天的消息,她也并没有多言,一直沉默不语。
这日,徐平处理完政务,来到姜云裳住处。
屋内弥漫着淡淡花香,姜云裳独自坐在窗前,手中捧一卷书,却似乎并未在看,眼神有些恍惚。
见此情景,徐平轻咳几声。“我几日之后便要动身前往奉天,你……要不要一起?”
姜云裳转过头,目光与之对视,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每念及自己如今的处境,她心中更是烦闷不已。如今徐平在梁东势力渐大,若是随他去奉天,或许能找到机会为姜氏争取一些利益。即便不能,她也想看看徐平在大梁的朝堂上究竟会如何行事。
“考虑得怎么样?”徐平并没有给她太多时间再去多想。他离开屋内,双手扶着房门前的立柱。“别说我没给你机会,你要是不去我可了?”
“……”沉默许久,姜云裳终究是缓缓开口。“也罢!就让我看看你葫芦里卖得到底是什么药。”
此话一出,徐平有些意外,本以为对方会毫不犹疑的拒绝,但此刻,见其答应,徐平心中竟有一丝不解。
“你如今有身孕在身,长途跋涉,还是多少注意些!”他也没去多讲,只轻轻将房门合上,随后快步离开。”走了……”
见他离去,姜云裳再次看望窗外。腹中的胎动愈发明显,这也意味着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若是再不拿掉孩子,恐怕就晚了……
出发的那天,天空颇有些阴沉,似乎随时都可能落下雨来。
徐平带着玄甲卫领头在前,姜云裳的马车则紧随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雍城。
一路上,徐平思绪万千,他深知自己此次前往奉天是一次机会,若是处理得当,很有可能彻底在大梁站稳脚跟。但若是形势不好,也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张掖埋骨他乡,月季花尚在昏迷,如此大的代价,若是此行不顺,岳州将来还可能得而复失。
“驾!”念及此处,他夹了夹马腹,独自一人先行离去。
而姜云裳坐在马车内,心中同样是忐忑不安。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但无论如何,一定要除掉顾应痕,最好还能将徐平一并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