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内一片黑暗,刚踏进去没几步,温萧晚便觉得这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将袖中的匕首攥得更紧了些,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绝不能在温玉林面前露怯。
走了一段时间,温萧晚觉得自己处在了一个空旷的房间内,每走一步都带着回声。
温玉林在她面前停下,冲着黑暗喊道:“玉林,我来了。”
玉林?温玉林?
温萧晚微微瞪大双眼,有些不知是什么情况。
随着温玉林的话音落下,几乎是同一瞬间,四周纷纷亮起烛光,将周围的摆设照得一清二楚。
温萧晚打量着这个空间里的摆设,只见房间里应有尽有,书架、笔墨、字画……看着看着,温萧晚慢慢拧起了眉心,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里的摆设与温玉林房间的摆设一模一样!
“玉林,你在哪?”
温玉林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人影,又喊了一声。
一道蓝色的身影闪过,出现在温玉林面前。
温萧晚看着眼前的人影,眼睛微微睁大。
当初她命悬一线,是唐潇染拼尽全力将自己救了回来,虽然当时的自己神志有些不清,却能听到身边人说的话。
栎溪和三一被打成重伤后,双盼他们讨论的声音尽数传入自己的耳中,自然,她也听说过温玉林手下有几名蓝色衣服的暗卫,武功高强,连最末等的一位都能将栎溪和三一打成重伤。
如今,眼前出现的人与他们描述得一般无二,看来是他们话中武功高强的暗卫没错了。
“玉林在何处?”
温玉林对暗卫的突然出现见怪不怪,反而对他口中的“玉林”颇为关心。
“小主毒发,现在正在压制,故无法前来见过家主。”
那名暗卫回答道。
“毒发?怎么回事?快带我去看看。”
温玉林皱紧了眉头吩咐道。
三人一同前往卧室,沿途中看着几幅眼熟的字画更加让温萧晚确定地下这个空间是照着地上温玉林的房间一比一复刻的。
到了卧室,只见一名男子戴着面具坐在一处空地上,而身边几名暗卫正围在他身边,时不时用内力帮他调稳内息。
见温玉林到来,几名暗卫都不约而同地喊道:“家主。”
温玉林看着地上闭眼调息的人,蹙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为首的暗卫回答道:“前些日子,小主前往陈尚书家中讨论事情,突遇陈尚书家中失火,离开陈家时,却遇到了一名女刺客,声称什么江湖侠客,武功路数来路不清,总之小主在她手上没讨到什么好处,匆匆逃回,本以为没事,可今日小主想运功练武,突然间口吐鲜血,想来应当是那时的女刺客在小主身上的毒发作了,现下一时找不到解毒的法子。”
温玉林闻言,眉心紧紧拧着。
温萧晚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陈尚书家失火她是知道其中缘由的,唐潇染炼毒技术高超她也是知道的,若真是唐潇染下的毒……
“可有看清那刺客的长相?”
那暗卫摇摇头:“看不出身上有什么特征,只知道是名女子。”
闻言,温萧晚轻轻松了口气。
唐潇染一双紫眸任谁看了都会记忆深刻,若真是她出手,那暗卫绝不会说出身上没什么特征这句话,想来是旁人,恐怕那晚只是机缘巧合,碰巧撞上罢了。
“可有出去找解毒的法子?”
“已经派人出去找了。”
突然间,地上的“温玉林”开始咳嗽起来,随着咳嗽声一声声加重,他忽然伸手摘下手上的面具,侧头喷出一口黑血来!
“小主!”
一名女暗卫连忙上前替“温玉林”拍背顺气,还拿了帕子给他擦去嘴角的黑血。
随着“温玉林”缓缓抬起头来,温萧晚的眼睛一寸寸睁大,心里翻起一阵惊天骇浪。
这“温玉林”的面容,竟然和温玉林一模一样!
看到温玉林,他本想起身行礼,却被温玉林阻止:“有伤在身,就不必多礼了。如何?你可清楚自己中的是什么毒?我好派人去寻解药。”
那人缓缓摇头:“只怕是不好找,那名女子给我下了能让我武功尽失的毒,若不是我率先察觉不对,第一时间收起内息,只怕现在我已经成了一个废人了。”
闻言,身边一众暗卫都惊讶不已,温玉林面色阴沉:“看来这名刺客是有备而来了,恐怕一开始她的目标便是冲你来的,不对,应该说是冲我来的,只是恰好被你遇到了。”
“我只能将毒素压制三个月,三个月以后若是没有寻到解药,就算我武力尚存,也如同废人一般了。”
说着,“温玉林”又咳嗽了几声,看来压制毒素让他费了不少心神。
温玉林点点头:“京中有位县主,以制毒闻名,只是她最近失踪,暂时寻不到她的踪迹,若是她能在三个月内回来,我会想办法让她为你疗伤。”
“温玉林”又说了些感激的话,随后将目光移到了一旁的温萧晚身上。
温萧晚只觉得被他的眼神包绕着,如同阴暗的毒蛇紧紧缠在自己的身上,让她凭空感到了一些阴寒和压迫。
“这位便是您选好的下一任家主吗?”
闻言,温玉林才将心思放回到温萧晚身上:“是,萧晚是个好孩子,我想将温家的秘密告知于她,以后温家的重担便由她来担起。”
温萧晚打量着周围人的眼神,只见大多数人面上无波无澜,有少数人面上却显出一丝古怪来。
她将这个发现藏在心里,心中暗暗思量,只怕让她当家主的背后,还有不为人知的事情,还得再查。
“温玉林”打量着温萧晚的眉眼,道:“该调整一下了。”
温玉林点点头:“她前两年离开了温家,确实该让温萧晚调整一下。”
“温玉林”费力地站起身来,又咳嗽了两声,面对其他人要来搀扶自己的举动,他摆了摆手,拒绝了。
随后他走在前方为温玉林和温萧晚带路。
温萧晚一路上都在回想着方才两个温玉林之间的对话,一时有些理不清思绪。
他们说的调整,是什么?
想不通,就不想了。温萧晚决定跟在他们身后随机应变,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要将这里的情况打探一番,能摸个清楚就行。
跟着他们的步伐,温萧晚走到了一处地牢中。
没错,是地牢。
地牢中关押着与温萧晚年纪一般无二的孩子,温萧晚跟在温玉林身后,目光掠过地牢中被关押着的这些孩子的面容。
奇怪的是,有的孩子一触及到温萧晚的目光,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开始发抖,眼神也不敢与温萧晚对视,仿佛她是个洪水猛兽一般。
温萧晚心中疑惑,却并没问出口。
几处牢笼的深处,孤零零的坐落着一处牢笼,远远地看去,倒是不像其他牢笼一般人挤人,像是只有一个人被单独拎出来放在一个牢笼里。
随着温萧晚走近,牢笼里的人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目光对视间,温萧晚忍不住惊呼出声。
牢笼里是一名与她年纪相仿的姑娘,面容与温萧晚几年前十分相似,对视的那几秒,温萧晚以为见到了年幼的自己,不仅如此,温萧晚还注意到她的身材与自己十分相似,就连脖子上的伤口现在在愈合的阶段,那名姑娘身上也有,连愈合的程度都与温萧晚十分相似!
温萧晚困惑的目光移到温玉林身上,温玉林开口解释道:“为了防止你留下疤痕被人识破,这个孩子也遭受了与你一样的处境,你的每一处在她身上都经过精心的打造,只可惜你前些年离开了温家,面容没了对比,所以这姑娘还是你几年前的模样。”
温萧晚听在心里,只觉得毛骨悚然。
她自戕是为了摆脱温婉怜,却没想到在她自戕后,有一个无辜的姑娘因为她这一举动受到牵连,也跟着被迫割了脖子。
“温玉林”冲身后一招手,立马有人端了一盆水上前,放在“温玉林”的手边。
与此同时,有人搬了两张桌子和椅子放在温萧晚的身后,温玉林示意她坐下。
温萧晚看了牢笼中的姑娘一眼,只见对方在看到那盆水时,眼里控制不住地流露出恐惧的情绪。
坐下后,一盘盘瓜果端了上来,还有温度适宜的热茶放在温萧晚手边等待品尝,可温萧晚此时却没有品尝的心思,看着牢笼中的姑娘被放了出来,手上和脚上戴着沉重的铁链,铁链的另一端连接着牢笼的地下,绝无逃跑的可能。
那姑娘被安置在一张椅子上,正对着温萧晚。随着她落座,两只手被人迅速地锁在椅子两边的把手上,垂在脸上的秀发被夹起,露出完整的脸来。
几张帕子浸入水中,待完全浸湿后,下人将浸湿的帕子要敷到姑娘的脸上时,那姑娘终于有了轻微的动作,她将头微微偏开,身体表现出明显的抗拒。
温萧晚正想开口阻止时,却见一旁的暗卫毫不客气地扇了那姑娘几个巴掌,声音大得令人胆寒,那姑娘鼻腔里流出两行鼻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周围的人似乎对此见怪不怪,很快有人收拾好了姑娘的面容,擦干净了鼻血后,将帕子依次盖在了姑娘的脸上,独留了一个出气孔。
不到片刻,那姑娘似乎醒了,身体剧烈的挣扎起来,铁链哗哗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地牢,温萧晚的面上闪过不忍的神色,转头看向温玉林时,却见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姑娘挣扎的模样吃着瓜果,“温玉林”站在他的身后,此时的他重新戴上了面具,阴影遮盖了他的眉眼,温萧晚看不清他的眼神。
站在温萧晚一旁的下人见状,开口解释道:“小姐别担心,这姑娘不会有性命之忧,那药水的作用能让人重塑肌骨,早些年没有小姐您的面容作为参考,才把幼年的脸保存至今,如今小姐是要当未来家主的人,身边的人也要早些安排起来,这姑娘的面容也要随着小姐的脸整得一模一样。”
“可是她看起来很痛苦。”
温萧晚的目光重新落在那姑娘的身上,只见她不断的发出痛苦的闷哼声,铁链因为她的动作哗哗作响,好几次因为用力过猛,手腕和脚腕都被磨出血来,却不见她挣扎的动作减弱半分。
下人淡淡的声音落在温萧晚的耳朵里:“这姑娘的家境贫寒,为了十两银子,她自愿卖到了温家,因为她的眉眼天生有几分像小姐你,温家额外关照她几分,长期训练下来,她练武的天赋也不错,故而被挑中,成了小姐你的替身。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愿的,连这药水被敷到脸上,就如同生生将脸部的骨头打断重塑一番的痛苦也是告诉过她的。”
“肯定有别的缘由吧。”
温萧晚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冷静,可藏在袖中的手却紧紧攥着。
“每月给她家打去十两银子,可保她家里人一生吃喝不愁。”
“她家里人就没想过把她赎回来?”
耳畔传来了下人一闪而过的笑声,十分的细微,稍不留神就会忽略,却还是被温萧晚敏锐的捕捉到了。
他的声音传来,说出的话让温萧晚如坠冰窟:
“小姐,替身的作用就是她要成为另一个你,既是这样,又哪里有什么家人呢?早在她卖身的那一刻,她的家里人就在九泉之下了,什么十两银子,都是安抚人心的话术罢了。”
下人的声音轻飘飘,几条人命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毫无负担。
温萧晚攥紧的手心被指甲抠破,她看着坐在椅子上剧烈挣扎的姑娘,不敢相信她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她抬手,要喝止住这行为时,手腕却被那下人攥住。
“小姐,要想成为家主,心狠是第一要领,你不行自然有别人顶替上,救得了这个,救得了下一个吗?你若是此时叫停,就等于你没有资格当这个家主,这姑娘也会被当作残次品被处理掉,这样岂不是也等于害了她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