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怜见唐潇染严肃的样子,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叫人搬来两把椅子放在屋子里后将多余的下人吩咐到门口守候。
唐潇染观察了一阵,见齐邛的面色逐渐变得红润起来,眉头也不似之前那般紧缩着,才微微放下心来,也有闲心观察齐邛的样貌了。
一开始她便觉得齐邛很面熟,在原主的记忆里搜寻一番,总算搞明白他是谁了。他既是苏乾的军师,也是最贴心的心腹,之前苏乾与原主每次见面时总能看到齐邛的身影,只不过他不多话,也就是苏乾吩咐他有事时才冒个头,所以原主对他的记忆也没有多深刻。
如今苏乾都已经死了,按理齐邛也应该死了才对。
唐潇染转头看向温婉怜,只见对方也在看她,两人就这么对视上。唐潇染看得很清楚,若是她将这件事情说出去,保不齐温婉怜又要发什么疯了。
但是……
唐潇染一点都不怕。
她大剌剌地坐在温婉怜给她准备的椅子上,双盼立马将热茶递到唐潇染手里。唐潇染靠在椅背上,饶有兴趣地问温婉怜:“温小姐如今是要做慈善吗?接手了一个叛国的将军不说,如今还将他的军师也收留了,看来温小姐真是心善啊。”
温婉怜早就知道依照唐潇染的性子,肯定会借这件事情挖苦她一番,她面不改色:“县主说笑了,他倒在我府门前,难道还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县主先前给百姓赈灾,体恤民情,又开了药铺,想必是能体谅婉怜的。”
唐潇染点点头,又道:“可惜是个叛国贼的手下,既如此温小姐费了心思将他救回来,想必是要等他养好了伤再转交大理寺了?”
温婉怜静静地看着唐潇染,唐潇染也丝毫不躲避地直视着她。良久,温婉怜才道:“县主想要什么?只要婉怜能做到,都会答应县主。”
“我可以将温小姐的这番话理解为,你在收买我吗?”
唐潇染挑眉。
温婉怜笑了起来:“县主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只是婉怜觉得,县主也可以摒除掉我姐姐这个因素,好好与我交谈一番,毕竟在一众世家贵女中,婉怜的身份也算不上多低,县主若能接受婉怜,那我必然会好好相助县主,报答县主的恩情。”
“听起来,好诱人啊。”唐潇染也笑,“那还请温小姐说说你能怎么帮本县主呢?总不能凭温小姐几句话,就让本县主同意吧?万一将齐先生治好以后温小姐翻脸不认账了,那倒是本县主吃亏了。”
“自然有许多好处,就比如,当今陛下疑心县主。”
温婉怜一番话,终于让唐潇染正视起她来。
当初她同墨瑾尘几人一同在皇宫救下皇帝,虽然之后给了她县主的位置,可是也将唐潇染锁在了京城里,同时还担心百姓过于拥护她自己,才会将唐家那不堪的一家子接来京城,还安排在她的府邸旁边。在旁人看来是皇帝重视她,然而皇帝的想法唐潇染早已知晓。
只是如今她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对策,皇帝疑心重,这并不是什么坏毛病,关键是处处提防着自己,有些事情自然做起来也没有那么顺手。赈灾一事虽然借了她的名头,可皇帝派了墨临安来,唐潇染便明白皇帝的意思,所以对外只宣传墨临安和皇室的功劳,自己则默默地出钱出力。
这样下去,若是再来几件事情,岂不是要把唐潇染憋死,只能尽早想个办法让皇帝放下自己的戒心,这样也省得天天担心自己哪个行为传入皇帝耳朵里,让皇帝误会,到时万一皇帝起了杀心,她岂不是死得冤枉。
“温小姐果真聪慧过人,本县主倒是小瞧你了。”唐潇染笑道,若是能将温婉怜归拢在自己这边,倒是能给她不少助力,只可惜温婉怜是个心狠手辣且脑子不太正常的,把控不好迟早出事,再者还有温萧晚这个因素在,就注定她们不会是同路人。
“那你想如何做?”
“县主不必担心,婉怜自然有自己的法子,到时踏梅宴上县主只需好好配合我就是。”
既然温婉怜这么说,唐潇染也不再多加追问了。
两人又看向泡在浴桶里的齐邛,他的面色已经恢复正常。唐潇染上前摸了摸他皮肤的温度,已经变得正常。
唐潇染招来双盼,从药箱里拿出几瓶养身的药,交给了一旁的下人:“既然齐先生已经没事了,那本县主也不再多留,这几瓶是调理身体的药,等他醒后可以服用一些,有助于他身体恢复。温小姐说的交易,本县主答应了,希望温小姐莫要叫我失望才好。”
说罢,唐潇染走出房门,身后温婉怜朝她行礼,寒香上前为唐潇染领路。
等出了府门,马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寒香冲唐潇染行礼:“今日叨扰县主了,这是我家小姐的谢礼。”
说着,寒香从袖中掏出几张金票,递给了双盼。
唐潇染没想到温婉怜这么阔绰。
“为了一个罪奴,你家小姐的封口费还挺大方。”
“县主说笑了,这几张金票子不是为了齐先生,而是请的人是县主,才值得这些金票。”寒香恭敬地垂着眼睛道。
在借着寒香的手上马车时,唐潇染看了寒香一眼,随后进入车厢。不多时双盼捧了一个药瓶出来,递给寒香道:“寒香姐姐,这是我家县主给你的药丸,县主发现你的身子虚弱,有寒症入侵之象,特命我将这颗药丸给你,另外县主还嘱咐,往后姐姐还是少吃些冰凉的食物,对身子不好。”
寒香怔住,联想到刚才唐潇染看自己的那一眼,心中微微有暖流划过。她伸手,恭敬地接下,情真意切地对双盼和马车上的唐潇染说了谢谢。
唐潇染没有回应,马车缓缓开始行驶,寒香退至一旁,等马车驶过后伸手看向手心的药瓶。
她又抬头看了一眼马车的背影,想了想,还是决定现在就将药丸吃了。
吃完药丸后寒香转身走回温府,一路走到温婉怜的房门前时,寒香惊讶地发现一直折磨自己小腹的疼痛慢慢在减轻,直到感觉不到痛为止。
是的,从温婉怜给她喂下那颗葡萄开始,痛感就攀上她的小腹,虽然不至于影响行动,可持续的疼痛还是折磨得她有些心烦意乱。
感知到小腹的变化,寒香的心中对唐潇染又添了几分感激。
……
唐潇染回到清韵轩时已经是半夜两三点钟了,这也导致她第二天日上三竿了才起床。
不过她既不用去客栈给沈榆乔行礼问安,也不用操心店铺的事情,晚些起倒也没什么。双盼显然就要比唐潇染忙得多了,她和温萧晚一起忙着进宫赴宴的事情,唐潇染有些无事可做,索性去找了叶清沄开始教她炼毒。
叶清沄的泡浴已经完成,唐潇染叫人先取来一些常见的药材,放在叶清沄面前,让她现场研制一瓶毒药出来,让叶清沄自己喝下,随后还要自己解出解药。
正当两人都聚精会神时,双盼有事来报。
唐潇染看了一眼还在埋头研究的叶清沄,起身出了房门。
双盼捧着一件衣裙,兴奋地对唐潇染道:“小姐,今日宫里下了请帖,邀请咱们明日去宫宴呢,这件衣裙是四殿下派人送来的,您看,这衣裙都是流云锦制成的呢。”
双盼将衣裙放在阳光下照着,阳光打在衣裙上,折射出显出不同的色彩,的确精美。
唐潇染伸手抚过衣裙,着实是被古代人的巧手震撼到了。
“双盼,你有准备好衣裳吗?”
“啊?”双盼不解,“奴婢就穿普通的衣服就好了,宫宴上也没有要奴婢出场的地方呀。”
“上次你休假没有买什么衣服吗?”
提到上次的事情,双盼的脑袋里便冒出当时墨流抓着她的手往他的面具上摸的画面。她连忙慌张地摇摇脑袋,试图将这画面从脑海中挥去。
唐潇染却误以为她是没买衣服,又给了她些银子,道:“现在裁衣服也来不及了,这些银子给你,去成衣铺挑件自己喜欢的,明日穿着跟我一起去宫宴吧。”
双盼受宠若惊,连连摆手:“奴婢哪要穿什么好看的衣服,能服侍好小姐便是奴婢尽职了,不好将心思放在穿衣打扮上。”
唐潇染将银子硬塞进双盼的手心,看着她还是一副小姑娘的模样:“哪有女孩子参加宴会不想打扮得好看的,去吧,我放你半日假,不扣你月银。”
双盼感激地冲唐潇染行礼,随后便准备收拾一番出府去挑衣服了。
墨流突然出现在唐潇染面前,道:“属下也想休半日假。”
墨流的突然出现吓了唐潇染一跳,虽然知道墨流和墨九一直在暗中保护她,但墨流这样也属实是有些吓人。
唐潇染缓过神来,道:“我差点忘了,上次便让你休了一日假,这才过了多久,又休半日?给我个理由,说服我就让你休。”
墨流沉默了。
墨九看着他这副吃瘪的样,笑着出现在唐潇染面前,道:“县主不必理会他,这小子最近恋上了一个姑娘,日思夜想呢。”
这话臊得墨流低下头去,唐潇染难得见一向吊儿郎当的墨流能有这种的情绪,追问道:“是谁家的姑娘?可议亲没有?若是你害羞,我也可以替你出面去求亲,再为你放了身契。”
墨流只是摇头,墨九还要再说什么时,墨流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冲唐潇染歉意地点头,随后消失不见。
“这家伙……到底看上谁了?”
唐潇染百思不得其解。
双盼跑回自己的屋子,兴冲冲地开始挑衣裳准备出门。刚挑好一件衣裳准备换上时,墨流凉凉的话从她身后传来:“那件不好看。”
双盼被他的话语吓一跳,转身看向墨流,意识到这是在自己的房间,双盼涨红了脸,道:“谁准你进来的,还不快出去。”
墨流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双盼的房间,连忙就要退出去,临走前却还是犹豫道:“那件真的不好看。”
回应他的是双盼扔过来的一柄小镜子。
等墨流再次出现在双盼面前时,发现她还是换上了那件衣服,正对着镜子美滋滋地观赏。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双盼已经为自己换了个发髻,浅绿色的衣衫搭上新挽的发髻衬得她整个人更加小家碧玉。
墨流轻咳一声,引得双盼朝他看来。
“那个……还是我陪你去吧。”
“不用。”回想起上次的尴尬,双盼还是忍不住红了耳尖,她连忙拒绝了墨流,“我不过是出门买件衣裳罢了,用不了多长时间,你和墨九好好在小姐身边保护就是了。”
墨流的目光落在梳妆台上的一支桃花簪上,他记得,这是上次他带双盼去戏台看戏时,她瞧见路边摊上的这支簪子,心里喜欢便买了回来。
双盼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那支簪子,她伸手拿起,站在镜前放在自己的头上比划了一下:“虽然这簪子好看,但是总觉得红配绿庸俗了些,还是不戴这支好了。”
她正欲放下时,墨流出现在她身后。
“怎么了墨流?”
双盼转身看向他。
墨流不说话,只是从袖中掏出一个木盒递给双盼,他有些不敢看双盼的眼睛,只是眼睛看着地板:“上次见这簪子适合你,便买了下来,觉得还挺衬你今日这身衣裳的。”
双盼注意到他耳尖都已经红透,正要开口时,墨流却一个闪身,不见了。
房间里只有他余留下来的话:“其实你不戴也没什么关系,毕竟也不是多值钱的玩意儿,我是说,我也不是很在意你戴不戴,我只是觉得适合你才买的,戴不戴对我来说无所谓。”
双盼被他这些别扭的话语逗笑,她打开木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只翠绿色的簪子。只一眼,双盼便看出来这支簪子不便宜。
她小心翼翼地将簪子取出,面对镜子,将簪子慢慢插入自己的发间。
看着镜中的自己,双盼满意地笑了笑,随即抬头对空气骂道:“送簪子就送簪子嘛,想让我穿这件衣服配就直说,非要说反话让我不要穿,你就是笃定我肯定会选你嫌弃的裙子穿才这么说。没想到你还有这么胆小的时候,等下次见面我肯定要狠狠嘲笑你。”
回应她的,只有房梁上的一声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