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予起身,认真的望向他,——
“如今我的夫君就在眼前。只是我们彼此伤害。我欠你的,是一碗断肠草熬的汤。今日,我还了你吧。愿有来生,我不会再伤害你。我用命还你,希望你能谅解。我才是主犯,夏红和赵恒他们只是被我蛊惑。若你还记得你储君的职责,也请于天下前还我林府一个清白。”
卿予眼里一片淡然的清醒。
和他在这暖霁殿作了三个月个多月的夫妻,是老天爷让她来人间一趟,少些缺憾吧。
他是那样温柔体贴的郎君,让她尝到了被人疼爱呵护的滋味。
她的唇边一抹惨笑,端起桌上的汤碗就往自己嘴里灌。
李皓宇眼里再无恨意,全是哀伤与担心。
他趋步上前,一把将她手里的碗打翻。
“你还喝了多少,快给我吐出来。”
他惊恐万分的看着她,又朝窗外唤叶昀快来救人。
呼喊的声线里带着颤栗,谁都能听出里面有藏不住的惊慌失措。
“予儿,你好傻,我怎么舍得,我只是吓你的。我再恨你,也不会要你的命……”
他抱她在怀里,心里慌成一片。“你怎么还是这般决绝与狠心?你饮下毒药,是要永远离开我吗?你若不在了,让我以后怎么办?”
“我那日并未中毒。你怎么办?予儿,你不要吓我呀。”
他喉头哽咽,吓得快要哭出来,再也维持不了储君的骄矜与端稳。
几乎是再次颤抖着声音疾呼叶昀快来救人。
卿予见他吓成这样,讪讪的说,——
“我骗你的。那是叶昀给我熬的调养的汤药。”
她伸出双臂,环住他劲瘦的腰
心里也满是愧疚,本来就要赌他的半分真心和怜悯。赌赢了,她却高兴不起来。
只是赢比输好。若这刻输了,他必然会亲手送她下地狱,还会搭上无辜之人的性命。
“你……”李皓宇攥紧拳,举起来,又恨恨的放下。被她戏弄,一瞬间,心里也不知是喜还是悲。
卿予赖在他怀里,“让我最后再抱抱你。”
“阿梧,都是予儿不好。”
她的泪,一点点柔软了他的心。
此时,叶昀也急匆匆进了殿中。
两人的对话,他在外面几乎都听到了。
这暖霁殿里压根就没有断肠草,有的,只有自己那没出息的太子表兄。
可惜了这金尊玉贵的太子爷,在天下人面前,他是只横着走的螃蟹,可到了这林家姑娘跟前,根本就是只缩着头的那什么。
还说什么豪言壮语,要把这可恶的林卿予按律法处理,弄去为奴为妓?
这被人一诈,又……
\"夫纲不振!如此夫纲不振!“
叶昀气得连连骂了两声。
这两位,终究都还是爱着彼此的.
可要继续这样折腾下去,他们杀人诛心,浑然不觉,可却要了他这个医者的命。
而李皓宇压根听不到叶昀的聒噪。
他坐在榻上,本来这几日就伤心伤身,憔悴到风华不再。此时眼眸晦暗,也痴痴的与卿予相拥在一处。
“你真的还记得,小时候你日日追着我,是如何唤喊我的吗?”
李皓宇惆怅的问道。
卿予发髻散乱,眼尾发红,垂眸羞赧的说,“阿梧,你永远都是我的九哥哥。也是我真心想要许嫁的小郎君。‘’
她轻声作答,两行清泪淌在脸颊上
暖霁殿中的时光,虽然是为了林家的一段虚与委蛇,可也是她演绎了一段不愿意醒来的旧梦。
林府还在,而她依然又娇气又矫情,他还是那样又温柔又纵容。所以,她很快入了戏,他很快丢了心。
“那你陪在我身边这段时日,对我可有真心?”
他又出言追问。因为既害怕又期待,心口处阵阵作痛起来。
“只要你护住林府,我打算好了,就这样和你一起过下去。不会离开你,只爱慕你,愿意为你生儿育女。不仅因为旧日我心里有你,也因为我如今视你为夫君。”
卿予一面作答,一面解开长发。
长发在他眼前丝丝飘散。她以手为梳,将如墨的发丝盘了个斜月髻。
又整了整衣衫,虽然只是一身轻薄素雅的白袍,裹着她纤长的身段,越发显得灵动而美丽。
看表兄痴痴的目光,一定又在心里为这只小狐狸百般开脱。叶昀默默叹了口气。
“你从来都是心似琉璃的女子。是我误解了你。”
果然,太子爷一出口,全然没出息。
叶昀操着手,立在一旁。
眼神中带着些幸灾乐祸,他今日再一次做了表兄情路坎坷的见证人。
反正他也对此早就见多不怪了。
“太子殿下,请你念着少时旧情,放过赵恒和我贴身的丫鬟吧。予儿就此谢过殿下。”
卿予在他身前下跪,叩首祈求。
李皓宇赶紧在她膝头落地前,一把扯她起来。
“铁君,去放了赵恒。让他老老实实做他的工部侍郎,下毒和私放囚犯的事,暂不追究。”
他大气的挥挥手。又骂叶昀:“你也出去,在这里杵着碍眼。”
“我?碍眼?”
叶昀无语问苍天,“表兄, 你这妥妥就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李皓宇不耐的踢了叶昀屁股一脚,“飞霞殿内有安南国进贡的一匣子红宝。你拿去给王玫娘做头面去!”
“得,我这就滚得远远的,绝不碍你们两位的眼。”
竟然还有这等惊喜,叶昀飞一般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