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里,卿予领着宫人,将做好的糕点送去思政殿。
“娘娘,太子爷不在殿中。”
小黄门垂手,守在垂花门前。
那在思政殿庭前等候的高大人影,穿着一身的圆领袍,革挂着鱼袋,玉佩,香囊的三品京官,瞧着倒是熟稔。
这些狼狈为奸的东西。
卿予心中骤然起了一阵怒意。
她后退几步,冲小黄门招招手,待他近前,吩咐道:“你去问下,那个人是不是工部侍郎赵恒赵大人?
一想到这个人几番出卖她,她不由冷哼了一声,心里顿时也有了促狭的主意。
“若他说是,你就说太子传他进来。领他来我的暖霁殿。”
半盏茶功夫,小黄门领着一个人进了她的院子。
隔着轻纱幔帐和玉石珠帘,帘子内的身姿隐隐绰绰。
赵恒开始有些茫然,这皇帝跟前的红人,太子爷的心腹,退又退不得,直着身子跪在台阶上。
“臣赵元其参见殿下。”
他郎朗奏报,声音洪亮,看来日日都过着舒心的日子。
拥有豪奢的府邸,美貌的郡主夫人,源源不断的美人黄金,朝廷上一言一行皆举足轻重。
卿予没说话,且让他跪着吧。
听不到殿中人发话,太子身边的黄门还装模作样站在一旁。赵恒不敢起来。
跪了一个时辰了,她也觉得无趣。
“你起来吧。我不是太子,是太子妃林卿予。”
她冷冷的说,隔着珠帘,她瞧不到赵恒的神情,只知道那边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臣参见林娘娘。”
隔着珠帘,赵恒跪了下来,又朝她行了个大礼,身子伏地,久久不起。
这个人,惯会谄媚。
卿予掐着手心,胸中除了厌恶,还隐隐作痛。
她十五岁生辰以后,就被哥哥亲手交托给这个人。
这个人怎么做的呢?深恩负尽,拜高踩低。
“几日前,太子曾经传臣,问臣知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一株仙草,人服用后能修改记忆。”
他起身后,在帘子前侃侃而谈。这个混账,居然这样试探她,还想再出卖她一次。她忿恨不已。
“是吗?还有这样的奇事。那妾身定要花重金寻来。给太子殿下服下,让他心里只有我,再无别的姬妾美人,日日只陪着我。”
卿予暗示她和太子之间的恩爱,眼底极尽讥讽。
“不知道赵大人可知道,世上如何才能获得这奇花仙草?”
卿予假意问到,想办法戏弄赵恒。
“臣以为,这仙草非蓬莱岛才有。只是茫茫东海,人间只可闻名,甚难求取。凡间恐怕难觅仙草踪迹。”
赵恒正在胡编乱造间,没注意到身后来了个魔星。
李皓宇一身月白银龙常服,步履沉沉,走到赵恒跟前,眼中恨得起火,对着他胸口,就踢出狠狠一记窝心脚。
“竖子,你居然擅入我内室。可知罪不可赦!”
李皓宇怒骂赵恒,身后的近卫抽刀出鞘,寒铁在日光下反射出道道凌冽的刀光。
“你莫怪赵大人。”
卿予赶紧出言制止。
她见惯了李皓宇的嚣张跋扈,召赵恒入内殿,就是抱着捉弄与报复的心思。
“爱妃,这个竖子可有冒犯你?”
李皓宇穿过珠帘,来到她身边。
虽在询问卿予,但拳头攥紧,冷冽的眼隔着层层珠帘盯着赵恒站立的方向,一片腾腾杀机。
往日他要算计谁,打杀谁,脸上都含着冷峻的笑意,很少像今日这般凶相毕露。
“赵大人未曾冒犯我,只是讲了个故事。讲蓬莱仙山上有仙草,服之能让人忘忧。我想,若有机缘得到这仙草,殿下,我们年轻的时候,就分而食之。年老了,我就只留给你。”
卿予环着李皓宇的腰,整个人腻了过去。
被抓回东宫后,她为了家人,闹得太凶。
后来,叶昀和她串通,说她服用了南海仙草,此时已经忘记了林府的祸事。
她的记忆里,林府小姐一直养在深闺,最后嫁给青梅竹马的太子爷。
她想麻痹他,找机会再次逃出东宫。
隔着珠帘,帷幔上影印了两人缠绵在一处的影子。情意绵绵,鸳鸯成双。
说的假话太动听,连自己都感动了。
“今日实在可恶。胆敢擅入内室,冒犯爱妃,拖出去打五十板子。”
李皓宇阴沉暴虐的声音里,隐约带着股醋劲。
他揉着怀中人的细腰,依然心火难耐,手掌下移,在她臀上轻轻掐了一把。
“殿下!”
她吃痛的娇呼一声,又曼声道;“五十个板子太多了。都是予儿不好,才惹得殿下动怒!就打赵大人十下吧。”
她心里满是冷讽,她可不想一下子打死赵元其, 这样多没意思。
“爱妃,你太仁慈了。”
李皓宇盯着她看,目光灼灼,带着冷冽与威慑。
此番卿予垂下眼睫。
她知道太子爷凉薄而记仇,就算是倚重的臣子落到他手里,也没好果子吃。
于是故意说道,“你别如此。五十大板,赵大人怕要被打残了。”
“那听予儿的,今日就赏赐二十个板子。爱妃开心,孤亦开心。既如此,赵大人每七日就来给爱妃讲故事。只是铁君记得,赵大人每次回去之前,都领二十个板子的赏赐。”
李皓宇一面吩咐,一面目光灼灼,直盯着卿予。
这招真狠。
卿予迎着李皓宇审视的目光,偏偏如此任性,既然知道他会不高兴,还要往他心窝里戳。
“谢殿下恩典!”
而李皓宇话音刚落,殿外响起赵恒的谢恩声。
从此以后,赵恒每七日,都会来东宫给卿予讲故事。
隔着珠帘,有时候他会读一些诗歌,有时候会讲一些奇闻逸事。
梦中的往事如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卿予胸口。
“哥哥,哥哥,……母亲,……”
她喃喃的呼唤着,“我不要嫁人,谁也不要嫁。我要一辈子守在林府,守着你们!”
知道她做噩梦了,李皓宇忍住胸口的伤,把臂弯又紧了紧。
那时候,她在东宫时,也夜夜惊悸不断。
梦里,赵恒拖着伤痛的身体,讲的故事却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