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遴选出的第一只斗鸡就所获颇丰,所以赵无咎这几日在驯养肥鸡的时候更加精细了一些。
他给它们投喂了许多药食同源、裨气益身的饲料,其中有不少都加了那只大鼍的干肉粉。
今日他带来国子学的肥鸡,正是吃得饲料较多,体型也长得格外肥大的一只。
不到一个月的工夫,这只肥鸡就长到了七斤多。
虽然这只鸡体态性格不适合去做斗鸡,但是却显露出了极佳的肉鸡特征。
本来,赵无咎还准备将其留作种鸡使用,可一想到自己现在还住着那位素未谋面的郭祭酒赠予的房子,他干脆就挑选了这只看起来最为肥硕的肉鸡,送来国子学当释菜礼的祭品。
他其实不知道,像他这样学子们送来的贡品,在释菜礼上其实是用不到的。
而他也更没有想到,只是换了一个地方,被他用鼍龙肉和其它药膳喂出的那只肥鸡居然会感到不适应。
被关进了厨舍,既通风不畅,又没有食物投喂,这只浑身洁白如雪的肉鸡竟然从篮筐里挣脱出来。
就在厨舍外面太子卫率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带人在厨舍外细心把守的时候,这只肥鸡居然直接扑棱着飞上了厨舍的窗台,凭借吃鼍龙肉养出来的力气,一举撞破了那纸糊的窗户!
而等到外面太子卫率听到响动,赶紧带人跑进来查看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它已经扑着翅膀飞过了厨舍的院墙,向着国子学正在恭迎圣驾的人群飞了过去。
众所周知,鸡飞狗跳,一般都能闹出不小的动静。
这只肥鸡从厨舍飞了出去,飞得不高,贴着槐林树梢飞过,引来很多人的注意。
“哪里来的大鸟?”
有一个值守在槐林之中,隶属于千牛卫的、官宦子弟出身的禁军抬头看了一眼,小声和身边同僚叨咕了一句。
而他那同僚则回复道:“不知道,不过那只鸟看起来只雉鸡,尾巴怪长的哩。”
因为圣人仪驾还得有一会儿才会进到槐林,所以这些千牛卫的禁军兵士还没有全体变得静默如林。
“你看那鸟往哪儿飞呢?”
“好像是往敦儒堂那边去的。”
“要是带着弹弓或弓箭就好了,把那鸟射下来,拔上尾羽送给我家囡囡,定然能逗得她开心好久。”
“你想什么呢?这可是国子学,哪轮得到你在这里开弓放箭,更别提今天就连圣人都……”
聊着聊着,他们二人就意识到一个问题:这大鸟是往敦儒堂那边飞的,圣人现在好像就在那边,这鸟东西要是惊了圣驾可就坏了大事了。
两人四目相对,愣了一刹那。
瞬间,一个人反应过来,对另外一人说道:“你继续站这里,我去向内常侍禀报一下。”
接着,他就按着腰间的千牛刀,向槐林深处的圣贤祠拔腿跑了过去。
只是还没等他跑几步,那位今日负责率领千牛、金吾两卫的内常侍就从槐林里跑了出来。
这个身穿绯色袍子的内廷宦官,就跟踩了风火轮一样飞跑着,显然身怀不俗的武艺。
他一边跑着,还一边将袍角撩起来掖进了自己蹀躞带,露出腰间悬挂的一把小巧手弩。很显然,他这是为了能够快速解下手弩来射击。
(注释:就像不是所有内侍、黄门都能被称为太监,也只有“内常侍”这个级别,才能开始被叫作宦官。)
然而,这人跑得飞快,但是却不会什么高明的轻身功夫。他追逐奔马或许有可能,可一时半会追上赵无咎养的那只肥鸡,却没有那么容易。
和这位内常侍,以及那两个千牛卫禁军士兵,出现一样反应的人还有几个,这些人最低也都是金吾卫和千牛卫旅帅一级的武官。
只不过,他们反应得还是慢了一些。等到想要有所行动,那只白色大肥鸡已经“扑棱棱”地飞到了敦儒堂上空,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赵无咎定睛一看,待看清飞过去的是什么玩意儿,他脑子不由得蒙了一下。
这也是释菜礼的流程吗?
就跟前世某些活动要放白鸽一样,举行释菜礼前,还得要释放一只禽鸟庆贺一下?
可就算要放禽鸟,那为什么要选择一只肥鸡,而且还放的是他送来国子学的那只肥鸡?
这可真够奇怪的……嗯?
疑惑了一小会儿,赵无咎突然想到了,这件事会不会有另外一种形式的展开。
他的这只肥鸡是自己飞出来的?
而且,它飞过来之后还直接飞向了敦儒堂这边,在接受完他们这些学子兴赞之后,圣人天子连同太子、郭祭酒等人也正准备自敦儒堂前往槐林里的圣贤祠。
一想到这,赵无咎蓦地想起一桩要紧事。由于掌握了“调禽聚兽”这种能力,他对于禽鸟和野兽的各种习性、生理特点都有很深入的了解。
普通鸟雀的肠道其实非常短。虽然那只被他看作肉鸡好苗子的肥鸡,肠道会稍稍更长一些——要不然也无法不到一个月就被“催肥”到七斤多——但是它到底还是鸟雀之所属。
平日里,它基本不需要飞行,也没有什么运动量。今天骤然飞了一阵,运动量对它来说其实已经超标了。
而赵无咎从鸡舍将其捉来的时候,出于以往养成的习惯,喂食的时候也没有将它落下。
“但愿它能憋得住,千万别——”
然而,可能是因为祈祷得晚了一点,就在他刚刚意识到这个问题,这只肥鸡居然就从天上拉了一泡热屎。
好巧不巧,这鸡屎从天而降,正巧就落向了正抬头好奇地看向这只肥鸡的天子。
赵无咎眼睛都瞪大了。
他身边好多看到这一幕的学子,亦都不由得同时倒吸一口冷气,然后赶紧乖巧地把脑袋低了下去。
毕竟,在场的读书人没有愚蠢之辈,他们都清楚一句话:没人看见就等于没有这桩事。
关键是“没人看见”该如何解释。
不过,那位“高阿翁”一直侍立于天子身侧,一见屎从天降,手掌立时伸出袖子向天上一挥。
真气从其掌间喷涌而出,将那鸡屎吹飞了出去。而且,这股真气还去势不减,一下子就窜至数丈高的半空,犹如手掌般将那只惹祸的肥鸡包裹在里面。随着高元植手掌向下一沉,那只肥鸡就像被一根绳子拽着似地,倏尔间就从半空被拽落下来,落到了圣人天子双脚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