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几人在落霞楼前散去,各回各家。
夙苏回到颐清院就在书案前忙了起来,一幅幅图纸被画出来,每一张都好看,就是不知为何,就是觉得不满意。
夙苏抱着脑袋,抓着自己头发,将发髻都抓散了。
小清端了红枣桂圆莲子羹来,“王妃,吃点东西吧!”
夙苏端起莲子羹小口小口吃起来,眼睛却一直盯着铺平的画纸,突然想到什么,把碗放下立刻拿起笔在画纸上添了几笔,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小清瞧着图纸上的凤冠真好看,夸赞道:“王妃,这凤冠真好看。”
夙苏给了小清一个“有眼光”的眼神。
小清笑呵呵的,给夙苏研起墨,顿了顿,关心道:“王妃,时辰不早了。”
夙苏拿起手帕擦了擦唇角,柔柔笑道:“你们先睡不用管我,我今晚把这个画好,明日你就送去六王爷那,他着急用。”
小清有些急了,忧心忡忡道:“王妃,你身子刚好,这夜里寒冷,要多仔细身体,明日再画也来得及。”
夙苏拿着毛笔沾了点墨水,轻轻点在小清鼻尖上,像一颗小小的黑痣,笑呵呵的说:“我这会灵感正好,还不困,不想睡觉,你先去睡。”
小清鼓鼓腮帮子,悠悠喊道:“王妃……”声音里有点婉转的幽怨感。
夙苏眉眼弯弯,笑意浅浅,催促道:“好了,快去睡吧,我早点画完,早点睡,你不用担心我。”
夙苏晚上写书或者画图时,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的,不喜欢人陪着。
小清知道劝不动,幽幽叹口气,将炭炉拿得近了些,多加了些炭火。
做好一切,小清这才缓缓退出屋。
夜深人静,冬日的宁静,寒风呼啸而过,发出飒飒的声响。
夙苏抱着头,笔尖的墨水不小心点在脸上,转动微酸的脖子,继续给画好的图纸重新润色一番。
凤明辰站在黑夜中,寒风凌冽,扬起他的发丝,他身形挺拔,眼睛怔怔望着夙苏还亮着灯火的房间,他的唇角撵着淡淡的温柔,漆黑的眸子流光溢转。
渐渐的,院里其他房间灯火熄灭了。
独留夙苏的屋子一直亮着,烛火摇曳,隐约能瞧见一个影子。
凤明辰靠近颐清院,步伐轻盈。
夙苏察觉到异响,本来趴在桌子上的,一下坐直身子,唇角扬起一个柔和的弧度。
凤明辰轻轻推开门,闪身进门,将门轻轻关上,缓步走到夙苏面前,轻声问:“这么晚了还不睡?”
夙苏眉尾上扬,眼底轻柔似水,朝着凤明辰招招手,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
凤明辰自然而然的坐到夙苏身侧的位置,将手中提着的小酒坛随手放下。
夙苏眉宇间是说不出的柔情,眼中清明透亮,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拿起一叠画好的画稿,献宝一样递到凤明辰面前。
“看看怎么样?”
凤明辰接过一页页翻看着,全是首饰画稿,凤冠、珠花、步摇、簪钗、华胜、项链、璎珞、耳饰、手镯、臂钏、戒指、花钿、压襟。
每一件饰品都精美绝伦、华贵精致,有自己独特风采。
夙苏解释道:“昀白要去下聘,挑来选去没有合心意的头面首饰,着急得很,我这不就帮他画好,让他照着去打造。”
凤明辰也不知想起什么,眼中似有一分低落,浅笑道:“六王爷很是用心。”
夙苏手肘轻轻拐了凤明辰一下:“你来得正好,帮我挑一挑,哪些适合沐姑娘?”
凤明辰笑笑,他是见过沐云舒,但并不熟悉,笑道:“我觉得都很好,全送去,让六王爷自己挑。”
夙苏眨眨眼,倒是个好主意。
凤明辰注意到夙苏脸上的墨渍,漆黑的眼眸底浮现出宠溺笑意,情不自禁,抬手在夙苏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
“小花猫。”
夙苏鼓了鼓腮帮子,眼睛凉凉的,眉梢荡开了笑意。
凤明辰轻咳一声,眼中划过一缕不自然,拿起手帕,将夙苏脸颊上沾染的墨渍轻柔擦去。
夙苏这时才看见凤明辰带来的酒坛:“那是什么?”
凤明辰眸中透着浓浓暖意:“盈香楼的春日雪,要不要尝尝?”
夙苏双目溜圆,水汪汪亮晶晶的,狂点头。
凤明辰去拿了两只酒杯满上,一杯递给夙苏。
春日雪,一种很特别的冷冽清香,入口时清凉,隐隐有一丝清甜,入腹微热,并不是灼热感,而是一种柔和的温暖,就像春日暖阳,温暖美好,让人浑身舒畅。
夙苏咂咂嘴,怪不得人人追捧,这酒确实很特别。
想喝第二杯,被凤明辰制止:“酒虽好,莫要贪杯。”
夙苏想着今天已经喝了不少酒了,还是适可而止吧!
凤明辰帮夙苏把酒坛放到架子上,眼底光华潋滟:“时辰不早了,我先走了,早些睡,别熬着,不许偷喝。”
夙苏气鼓鼓,微卷睫毛轻颤,轻轻“嗷”了一声。
夙苏心底是舍不得的,可若是往前跨一步,现在还不行,心绪一下就低落下来,只能默默望着凤明辰离开。
等人走后,夙苏趴在书案上,一只手枕在脸下,另一只手里把玩着那枚平安扣,眼中是止不住的柔情。
时光一下就懒散下来,安宁又平静。
倒是夙苏又连续两日收到春日雪,一坛是玉潇送来的,一坛是云墨送来的。
盈香楼已经收拾妥当照常营业。
何远志那日被家丁找到抬了回去,何文谦见儿子被打成那样,又心疼又生气,又听下人说没找不到凶手,气血上涌,差点厥过去,在家里发了好一通脾气。
何夫人已经醒了,刚保住小命的她那受得了刺激,看了一眼何远志的惨样又晕厥过去。
请了大夫看过,何远志伤得不轻,身上的伤都会好,只是那一双腿有些严重,要卧床休养很久,养好了也再不能同常人一样行走,简单说就是残疾了。
何文谦望着床上伤痕累累、昏迷不醒的儿子,一口血吐了出来。
病重的娘,吐血的爹,残疾的他。
何文谦誓要给儿子报仇,可一番折腾下来,根本没人见过是谁打伤的何远志,就是何远志自己都不知道是谁打得他。
成了一桩悬案,京城百姓对此只是默默说上一句“恶有恶报”。
盈香楼被何远志打砸损失严重,闹到了京府衙门,当时在场证人很多,还有被何远志误伤的群众,何文谦不得不赔偿一切损失,赔了很大一笔银子出去。
东储皇知道了此事,在早朝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狠狠训斥了何文谦一顿,何远志在京中闹事,鉴于重伤在身,没有多加问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