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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是住在市大院,在底蕴上不如袁家,再加上两家亲戚关系一般,每到过年走亲戚时,周时薇跟着家里人去袁家拜年,袁小雅这个被家里娇养大的娇娇女在周时薇面前总摆出一副优越感。

问题是,周时薇也是周家娇养大的娇娇女,被袁小雅这个表姐有意无意不放在眼里,她心里能没有气?

就这样,袁小雅被周时薇惦记在心,想着有机会的话势必把对方踩在脚下,现如今,是袁小雅主动送上门,于周时薇而言,无疑是打击、羞辱对方最好的机会。

而袁小雅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知道什么叫形势比人强,况且她在看到周时薇,得知周延琛夫妻在红星机械厂工作,想着或许可以借用两家那点不算亲近的亲戚关系,扒上周延琛两口子,来改变她眼下的处境。

譬如在机械厂给她安排一个工作。

再譬如支助她钱票改善生活。

总之,对眼下的袁小雅而言,扒上周延琛绝对是只有利没有弊!

“你在胡说些什么?”

周延琛的脸色越发难看,他说:“做人得有容人之量,何况你小雅表姐以前待你还是不错的,你可别因为一点小事就忘记你们之间的表姐妹情分!”

“她袁小雅才不是我表姐!”

周时薇冷冷说:“要不是她家出了变故,以及她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下乡,爸你觉得她会舔着脸来咱家?”

“薇薇,你……”

袁小雅眼里泪水滴落:“你怎能那样说我?我不知道我以前究竟对你做过什么,让你对我有如此深的误会,是,我家如今是出了变故,我也确实在这边下乡,但我今个在镇上碰到你纯属意外,

而我之所以跟着你到家里,不过是想看望表叔表婶,毕竟我是晚辈,倘若不知道表叔表婶在机械厂工作,我自不会来门上叨扰,可我既然知道了,要是不过来向表叔表婶两位长辈问声好,这就是我的不对了!”

吸了吸鼻子,袁小雅随手擦拭下脸上的泪水,她把视线挪向周延琛:“表叔,对不起,我不该冒昧上门打扰你和表婶,既然你和表婶一切都好,那我就此告辞!”

音落,她转身就欲出客厅,这时,李瑶拿着碗筷过来:“小雅你这是……”

“表婶再见,我得走了,要不然赶不上下午上工。”

袁小雅勉强挤出一抹微笑,她对李瑶说着,再没有半点迟疑,走出客厅,推着自己的自行车就朝周家院门外前行。

“小雅!”

周延琛追出客厅,出声喊袁小雅。

“表叔,你去用饭吧,我到镇供销社买了牙膏,很快就能回到我下乡的村子。”

停下脚步,袁小雅回头看眼周延琛,接着,她继续推车走人。

李瑶追了上来,她看出袁小雅是真得要走,便没出言挽留,而是从衣兜里掏出两张大团结和几张粮票塞到对方手中。

“表婶,我不能要!”

袁小雅假意拒收。

“乡下日子苦,多的表婶拿不出来,这二十块钱和两斤粮票还是给得起的。”

李瑶把袁小雅的手推回去,说:“薇薇性子直,说话难免有些不好听,你别和她计较。“

“是我不好,即便来看望你和表叔,也实在是过于唐突些,况且我来门上更没有带礼品过来,着实太过失礼,不怪薇薇表妹说我那么两句。”

袁小雅的神色间难掩失落,可很快她又故作坚强,说:“我真得该走了,表婶放心吧,我比薇薇年长近三岁,不可能和她计较那么点事儿。”

“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

李瑶的语气充满歉意。

袁小雅摇头:“我不委屈,表婶再见!”

闻言,李瑶点头,算是给予回应,接着她又忍不住叮嘱:“路上主意安全。”

袁小雅:“我会的。”

李瑶:“有空的话就来家里玩。”

袁小雅:“好。”

别过李瑶,再次朝站在院子里的周延琛挥挥手“再见”,袁小雅在周时薇能喷火的目光中收回视线,骑上自行车片刻就远去。

她心情很好,丝毫没有因周时薇说她的那几句话气闷。

缘由?

今非昔比!

她现在没有袁家做后盾,好不容易撞上一个冤大头,以退为进,在周延琛夫妻俩面前示弱装委屈,只会让他们对她心生怜惜,没准还会心生愧疚。

觉得他们没把女儿教好,给她造成很大的伤害,导致她怀着委屈和羞辱不得不离开。

周时薇!

蠢货一个,她以前的确是瞧不上对方,仗着有几分姿色,来到她袁家门上,就妄想和她平起平坐,真把自个当盘菜了!

如果不是顾念两家的亲戚情分,当初她收拾周时薇的手段多着呢!

今日,她不过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龙困浅滩遭虾戏罢了!

可不觉得自己有多屈辱。

何况她这不是有得到二十块和两斤粮票作为补偿,不过,这点补偿远远不够,过段时日,她再来表叔表婶家门上,先一步步把关系拉近,再提出给她安排工作的事儿。

“妈!”

周时薇自然有看到李瑶给袁小雅塞钱和粮票,她在李瑶转身走进院子,在客厅坐下来后,骤然间提高声音喊了声。

“怎么了?”

李瑶眼里写着不解。

“你干嘛给袁小雅钱票?”

周时薇气得跺脚,她说:“而且一给就是两张大团结,妈,你难道不知道现在一个临时工的月工资也不过是十八九块钱,你却直接给了袁小雅二十,还给她粮票,这样做,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能有什么后果?”

李瑶越发不解。

周延琛同样琢磨不透周时薇所言。

周时砚坐在旁自顾自吃饭,像是完全没听到周时薇在说什么。

“你那样做会让袁小雅像吸血虫一样黏上咱家!”

周时薇气鼓鼓坐到椅子上,说:“不是我危言耸听,是袁小雅那样的你觉得她是个能下苦的吗?回头她肯定不间断往咱家跑,说她在村里吃不饱,说她生病了没钱看病,到时你和我爸要怎么做?

随她怎么说,你们无动于衷,还是被她三两滴眼泪一影响,立马心软拿钱拿票?

又或者她开口让我爸帮忙在厂里给她安排个工作,我爸又该如何来应对?”

“照你这么说,我给小雅那点钱和粮票是给错了?”

李瑶脸上看不出情绪,她淡淡地注视着周时薇。

“本来就给错了,你要是兜里钱多,给我多好啊,我拿出去在县城百货大楼买件衣服,或是买双皮鞋,穿在我身上总比给袁小雅打水漂,给咱家招来一条吸血虫来得好!”

周时薇说得李志起床。

“行了,你妈给小雅钱票是我的意思,不管怎么说,她是你表姐,是我的晚辈。”

周延琛沉稳醇厚的嗓音出口:“再说,你爸我是袁家的外甥,我老舅,你和时砚的舅爷尚在世,今个小雅被你带到咱家门上,看出她眼下生活窘迫,我和你妈要是不意思点,你舅爷会怎么想?”

“那位老爷子爱怎么想怎么想去,管咱家什么事。”

周时薇嘴里嘀咕。

“什么那位老爷子?我老舅是你舅爷,你再说那样没家教的话,别怪我收拾你!”

周延琛怒了,他说:“越大越不像话,你舅爷上了年岁,一旦从小雅口中听说些什么,导致一口气没缓上来,我这做外甥还要不要做人?”

“那有你说得这么严重。”

周时薇没敢去父亲周延琛,她口中嘟囔了句。

“快吃饭,一会菜凉了。”

李瑶看向周延琛:“你用不着生气,一切不过是薇薇随口那么一说罢了,我觉得小雅不会成为那种讨人厌的孩子。”

“妈,有的人知面不知心。”

周时砚猛不丁说了句。

李瑶:“……”这孩子,能不能别拆她的台?!

好吧,就算想拆她的台,难道不可以等等再说,非得在这个时候开口?

“看吧,连周时砚都看出袁小雅不是个好的,妈,你和我爸可别再被她骗了,回头她要是再来咱家,你们便由着她随便说,别接话就成。”

周时薇有点小得意,认为周时砚是在帮她说话,不想让袁小雅占她家的便宜。

实际上,她心里想的只有一半是对,即周时砚看出袁小雅是个有心机的,且走进他家客厅看似没眼低垂,可周时砚坐着,却有发现她眼珠子转动得异常灵活。

足见在盘算着什么。

“我吃好了。”

起身,周时砚拿起他的碗筷去了厨房,对此,周延琛和李瑶两口子没说什么。

“隔壁院门口停了三辆小车,爸、妈,你们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周时薇明面上看起来是出于好奇在问,可心里却琢磨着宋岚家是不是来了大人物。

没等周延琛和李瑶出声,她又说:“我中午出门时看到隔壁院子有人在做复健,他该不会是我班同学秦博延他大哥吧?

爸,你知道秦博延他大哥在厂里是做什么工作吗?今个在他们家院门口停的三辆小车,难不成是来找那位?”

“是来找宋同志的。”

李瑶说:“我在院子有听到车里的人下来,直接对着宋同志家院子问这里是不是宋医生家。”

“医生?妈,你的意思是你口中的宋同志是医生?”

周时薇心里莫名不舒服。

“嗯。”

李瑶点头。

周延琛说:“秦同志是副厂长。”

“秦博延他哥是副厂长?!”

周时薇目露惊讶:“他看起来好年轻,怎就已经是副厂长?爸你被调到这边,才不过担任一个科室主任,还有我妈,也不过是厂妇联副主任,这是不是不合理啊?”

“不知道具体缘由就不要乱说。”

周延琛看眼女儿,说:“秦同志是技术人才,他在机械厂任副厂长,专门管技术那一块,而且他是京城那边总厂直接拨过来的,岂是我和你妈这种普通人能比?”

“是我见识浅薄说错了,我保证以后说话多想想再开口。”

周时薇朝父亲周延琛讨好地笑笑,继续问李瑶:“妈,那开小车来的人找姓宋的是有什么事吗?”

“什么姓宋的?”

李瑶觉得头大,她沉着脸说:“你不是三岁小孩子了,对他人应有的尊重和礼貌都没有吗?宋同志又没怎么着你,作何对她怀着恶意?”

“我没有!”

周时薇立马摇头否认。

狗屁宋同志!

狗屁宋医生!

她干嘛要尊重对方,要对对方有礼貌?

想到中午看到秦焱铮的那张脸,周时薇忍不住脸颊发烫,心跳加快,她觉得秦焱铮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无需怀疑,在周时薇心里,宋岚就是那牛粪。

“我有点累,回房间休息会。”

担心被父母看出异样,周时薇从椅子上起身,快步走向她自个卧室。

“难道我一见钟情了?”

趴到卧室床上,周时薇无声低喃。

长这么大,她其实并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但在今中午,在她推车子要出院门前,无意间看到隔壁院子正在艰难做复健的男同志,

那一刻,她眼前仿佛出现了一道最亮丽的风景,与此同时,感觉到心如鹿撞,要不是怕被对方发现,当时她真不想收回目光,不想去镇上逛什么供销社。

面容白净,五官俊美,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同志!

尤其是那双眼睛,在看向她时,仿若深谷冰泉,清透冷冽,好似能看穿人心底,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的个子很高,比她爸183明显还要高一点,要是这辈子能嫁给这样的男人,只怕是做梦都能笑醒!

“哎呀,我在想什么呢?”

对方是有妇之夫,是她班同学秦博延的大哥,如果被旁人知道她的心思,别说她没法做人,就是她爸妈和周时砚估计都会被她牵累。

但一见钟情,要她如何不去想那个人呢?

周时薇很苦恼。

忽然,她翻身坐起。

不行,她得去看看她妈口中的狗屁宋同志究竟长什么样儿,看看对方是否配得上秦副厂长。

……

饭后一个小时过去,翟父等说家里还有事,一个个起身向宋岚和秦焱铮郑重告辞。

知道自己要被爸爸妈妈带回家,李瑾皓小朋友不愿意了,他耍赖不走,拽着他妈妈的手摇晃,恳求:“妈妈妈妈,咱们在漂亮姐姐家再玩会吧,我现在还不想回去!”

“不可以,你的作业都没写呢,明天去幼儿园老师检查,到时交不上作业,老师罚你站墙根你就等着被小朋友们笑话吧!”

瞬间,李瑾皓小朋友被他妈妈的话掐住了命脉,他犹豫好一会,仰头看向他妈妈:

“我不想被老师罚站墙根,妈妈,要不你明早和我老师说一声,就说我今天生病才没法完成作业,成吗?”

宋岚等人都在院子里站着,听到李瑾皓小朋友说的话,不约而同笑出声。

“你很能耐啊,为了玩儿,都知道给我出主意,教我如何帮你撒谎,李瑾皓,我看你小屁股想开花,对吧?”

宋雪亦被小家伙逗得发笑,不过,她这笑还有点被气笑的成分在。

李瑾皓小朋友慌忙用他的小手手捂住小屁屁,又是摇头又是拉开和他妈妈的距离,说:“我不想屁股开花,我一点都不想!”

“由不得你不想。”

宋雪故意轻哼了声。

“我听话不行吗?我跟你和爸爸回去,你别让爸爸揍我屁股好不好?妈妈!”

李瑾皓小朋友倒是有几分眼力见儿,他眨巴眨巴眼睛,向他妈妈求情,见状,宋雪抬起下巴:“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闻言,李瑾皓小朋友不顾大家都在笑他,立刻向宋岚和小五小六道别:“漂亮姐姐,小五小六我要和爸爸妈妈回家啦,改天我再来找你们玩啊!”

接着,他把目光挪向秦焱铮、吴栋和秦博延、秦雅欣:“秦叔叔、吴叔叔、博延叔叔、雅欣姐姐再见!”

且不忘和翟父等人说再见,一圈再见完,迈着小短腿主动走向院门口。

“爸爸妈妈你们快点,我们现在就回家,我要快点去写作业!”

满院子人听到小家伙说的话,加上看着他板着脸的小表情,又一次乐呵起来。

他很好笑吗?

李瑾皓小朋友站在院门口,面对满院子的大人,皱起小眉头,觉得他看到的这些大人都好奇怪。

-

送李瑾皓一家三口和翟父等人坐上车,看着三辆小车从眼前驶离,宋岚一家大大小小这才转身进了院门。

周时薇站在院子水池前洗衣服,好吧,她是有意拿了件衣服放盆里,装作在搓洗衣服,实则是观察宋岚的长相。

此刻,她像是不经意地抬眸,待视线落到宋岚身上时,只觉整个人被雷击。

果真如她妈所言,对方的容貌绝美!

只见阳光下,女子身姿纤细婀娜,肤色白皙,五官无一处不精致,她唇角微弯,笑容轻浅雅致,给人感觉莫名得美好。

明明着装朴素,可在她身上就像是京城百货大楼和友谊商店货架上摆放的高档货,举手投足优雅从容,气质纤尘不染,眸光清亮沉静,看不到丝毫杂质。

周时薇平生第一次生出自惭形秽,她想收回自己的目光,奈何一双眼睛这会儿完全不受她控制。

为什么要如此好看?

她甚至觉得用这世上所有溢美之词来形容对方都不为过!